“你反正要暴病身亡了,我去哪又與你何幹?”
褪去那份昳麗的紅妝,青年看起來年齡更小一些,應該說是少年。
他确實有一副好容色,金相玉質,皓齒星眸,即便病弱之氣纏綿,也不減絲毫美感,反而多了一份破碎感,讓人忍不住關心愛護。
就像此刻,明明說着刺人的話,也讓人生不起來氣。
更何況沈朝雪的語氣很平靜。
至少聽起來是如此。
謝重霄瞥他一眼,視線落在沈朝雪挎着的小籃子上,推測道:“上街?”
“不然呢?”
沈朝雪指了指頭上的桂花,冷嘲道:“看看,你幹的好事,這樣我怎麼出門?今日的菜還沒買,我又不像某人開始修煉了,凡人可是頓頓要食五谷……”
謝重霄沒說開始修煉不代表辟谷,收回施祛塵術,卻還是沒動靜的手,沉吟道:“我幫你?”
沈朝雪眼眸微亮,又故作矜持地假作思考,這才把籃子遞給謝重霄,拍闆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去幫我買,要扁豆、甘荀、芙蕖,再買二兩雞肉,記得買嫩一點的部位……”
對面的謝重霄許久沒說話。
沈朝雪遞籃子的手都要酸了,疑惑地問:“你在想什麼?”
謝重霄接過籃子,開口道:“還是一同去吧。”
雞肉他知道,至于甘荀、芙蕖……
那是什麼?
沈朝雪揉了揉酸酸的手臂,聞言微微睜大眼,眼底閃過期待之色,又想起什麼,眸光黯淡下去,輕哼了一聲,說道:“那你幫我把頭上的花摘掉。”
桂花細小繁多,垂落在簡約樸素的發髻之間,不顯淩亂,像是别緻的發飾。
謝重霄應了一聲,本是執劍、微帶薄繭的修長手指輕動,耐心地将細碎的淺黃小花一顆顆摘下。
鼻尖萦繞着淺淡香氣,夾雜着若有似無的沉疴藥味,身前的少年低垂眼簾站好,此刻看着倒乖順得不像話,宛若收起利爪的幼貓。
謝重霄似是随意問:“你本是男子,為何要做女子打扮?”
沈朝雪當然不會說是為了節約時間,在細枝末節裡照搬了一部分真實的金陽城,等謝重霄摘得差不多,不在意地說道:“我素有心疾,父母聽聞将我當女孩養大興許能蒙蔽天機,多幾分活路,後來習慣了,便如此保持着。”
“這件事你不是知道嗎?”
沈朝雪假裝狐疑地望着謝重霄。
謝重霄神色不變,說道:“但你仍是男子,這般怕是有些不妥。”
“與你何幹?”
沈朝雪扯了下唇角,一瞬間又炸了毛,道:“你都要遇難了,還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左一句暴斃、右一句遇難,謝重霄再遲鈍,也看出眼前的“新婚妻子”仍在生氣。
“不用你了,我自己去!”手中的籃子被搶了回去,身形單薄的少年理也不理他,徑自走出院子門。
沉重的步伐輕易便能看出來此人有傷病在身,應該很虛弱才是,可少年卻不管不顧,走得飛快。
明明孱弱極了,似是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的人,偏偏脾氣大的很,世間怎會有這般的人?
若是放在與天争命的修真界,早死上無數回。
謝重霄眉峰鎖起,在原地站了幾息,仍是擡步,悄然無息地跟上離去的沈朝雪。
……
這個世界的食物名稱和沈朝雪原來的世界不盡相同,沈家是富貴人家,他穿越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其實也就比謝重霄好一點,知道那些個菜名。
至于長相,也隻知道熟之後的模樣。
好在幻境裡的人物都是沈朝雪辛辛苦苦捏出來的,本想找個好心腸的攤販把菜買齊,系統在識海中提醒他:“阿雪,謝重霄在你身後跟着。”
這是在監視他?
沈朝雪改變主意,和最平常剛接觸這些雜事的破産富家子一般,被坑了好幾回。
那些攤販臉上帶着真摯的笑容,看起來和真實的人沒什麼兩樣,甚至有些消息靈通的攤販認出沈朝雪,會好奇地問上幾句。
昨日剛成婚,怎麼今日就隻有新娘子一個人?
每當這時,沈朝雪便會落寞地垂下眸光,苦笑一聲。
幹這一行的都有點眼力勁,大家默認這就是不好的意思了,沒多說什麼戳人心窩子的話,目光憐憫地看着沈朝雪,感歎了幾句世上還是負心漢多,還有人給他多塞了幾把不值錢的野菜。
不管謝重霄怎麼想,沈朝雪是“滿載而歸”,雖然被坑了,好歹把想吃的菜買齊。
回去時,謝重霄已經先一步到了家中。
在沈朝雪站在劈柴樁前對着斧頭沉思時,謝重霄無聲出現在他身後,“我來吧。”
“你會嗎?”沈朝雪訝異地問。
這位劍尊會纡尊降貴地為他劈柴?
謝重霄沒說話,卻已經挽起了袖子,展露出結實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