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舟打算看戲,但是手裡最後一塊餅子小有重量。身旁站着的人,更是頗具威壓。
自古男子多普信——
她可真是吃人嘴短。
惱,倒是不惱的。移舟含笑解釋道:“吳秀才也知我死過一回,有些事是記不清了,但不是腦袋壞了。正好大人也在,他早早就給了我一門絕好的婚事,你這樣诽謗待嫁女的聲譽,而我又在孝期,不知在本朝律法裡,該當何罪?”
“大人給了你婚事?”吳秀才臉色驟然一白,滿眼不可置信。移家姑娘有幾分姿色是不假,從前她來趕過集,自己路過看了一眼。當時學堂的同窗便道:娶妻娶賢,娶妾娶色。放眼石台縣,兩者皆有的不多。
而另一人便指着匆匆路過的移舟,笑道:“恰如九天玄女下凡,此女正是如此。”
他那會兒也是動心的,不過當即被同窗澆了一盆冷水。
“吳兄,你可不要妄動春心呦,這一位的爹爹,在衙門裡——”
一聽是衙門,吳玉平的臉色都和煦了幾分,假意推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
“哈哈……我倒是鐘意,想來你沒聽過移老五吧?一個在衙門裡和死人打交道的,邋裡邋遢,比街上讨飯的還不如。我要是有這樣的嶽父,學子們便不用苦哈哈作詩了,徑直寫詩來笑話我便好了。”
同行的人也是一樣的心思,都不住感慨道;“可惜了……”
可惜了,移家姑娘好顔色。
不曾想,她爹死了。她的戶籍也是尋常農戶,真要娶回家,也不是不可。
哼,不想往日低眉順眼的,爹爹才死了幾天,這麼快就爬上了縣太爺的床。還假惺惺和他說在孝期。
三月春風吹拂,道旁的柳枝都軟下了腰肢。
吳玉平更是露出嫌棄之色,蒲柳果然登不得台面,哪有牡丹雍容華貴。
移舟竟不知他腦補這許多,應抒弘雖沒娶親,但在京中見的人多,男子間的心思,隻是挑挑眉,他便能知對方心中所想。
與潑皮無賴計較起來,倒白白傷了她的聲譽。
“來日要是在石台縣擺酒,定送一份請帖到秀才府上,考試日子也近了,保不齊要改口稱舉人老爺了。”
“是……學生謝大人吉言了。”
閑話叙了,好話也說了。吳玉平也實在沒臉繼續帶着,拱手作揖後便走了,隻是心中多有不平,還頻頻回頭看二人站一處的身影。
縣太爺身姿高大,襯得小周越發嬌小可愛。
該死的……
這明明是他的妻子,憑什麼要來搶他的?
不就是一個縣令嗎?
縣令——想到此處,吳玉平内心深處,似乎有個聲音低語着:縣官好啊,特别是石台縣的老爺,保不齊莫名其妙死去了。
他目光幽冷,像隻吐信的毒舌,恨不得立刻就二人踩在腳下。
而二人無知無覺。移舟擡眼看了眼碧藍的天,眯着眼睛,“好熱啊大人要是沒什麼事……”
“有,進去。”
“哦……”
經濟學大師便說了,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特别是一個窮嗖嗖的領導突然請你吃餅。
她仔細回味了一下胡麻餅子的味道,再換上熱切的笑意去叩門。
“滾出去……”
——請問有人在家嗎?
移舟的開場白還沒說出來,便聽到這熟悉的粗啞聲音。
她倒是不氣餒。
帶着縣太爺進入百姓沒設門的院子,不算私闖民宅吧。
吳主簿家,比吳秀才住的那個規整的民居更破敗些。
這是城西,買不起房子的人會選擇這兒。遠是遠了些,不過也算是清靜。
牆角裡,還有兩盆甚是眼熟的植物。綠油油的蘭花,移舟看了一眼,也示意縣老爺去看,生怕屋裡人聽到了,她便湊近前去,壓了聲說道:“大人對蘭花,有研究麼?”
“……”
應抒弘頓覺女兒香與胡麻香氣入了鼻。那家餅子不好,下次不許買了!
“啊哈哈……不過蘭花都是軟軟一條,綠油油的,我也認不太出來,總不能像山椒葉子一樣能煮湯,我倒是能記得……”
移舟生怕又踩到了領導的知識盲區,趕忙找補。
誰知,應抒弘略側了側身子,隻瞥一眼,便脫口道:“墨蘭。應該是山中随意挖的。”
“哦……”
移舟便也沒再深究,領着人走進前去。
裡頭的吳主簿沒等到人,以為人已經走了,便端了一盆水出來。看到生人,下意識後退一步,随即大喝道:“你們是誰?”
……
不過眨眼的功夫,應抒弘已經被奉為座上賓。
隻不過吳主簿家,比縣衙裡還不如。那些桌椅雖然搖搖晃晃,不是什麼好木頭,隻是還是塊整木,面上過得去。
吳主簿四十有餘,樣子不老,不過透着頹敗的氣息。用的桌凳,都是碎木頭敲敲打打成的,東一塊西一塊。和屋裡幾盆墨蘭放一處,很有古韻。
若不是再配上幾個破了口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