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前段時間裡我不太懂他為什麼要靠着一些注射器來證明我對他的關心一樣奇怪。

雖然我也知道，我最應該做的事其實并非展現自己的親昵，而是在立刻在感受到這種不解風情後将态度轉為堅硬的刻薄，說些什麼來諷刺他，但吉米卻并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

輕輕地歎氣聲從頭頂傳來，不知道吉米在想些什麼，又進行了怎樣的自我掙紮，但當他又一次妥協的将手摸上我的側臉時，我聽到那些觸及憐愛的不忍心語氣正在被他緩緩的講述着。

“為什麼哭呢？洛蔓？其實說實話，我真的希望我有那樣的決心來對你的脆弱視而不見，但是這還真是件難事。不管你相信與否，但我今晚在見到你之前，我真的覺着我們分開會對你更好一些，你從不忠誠的态度讓我覺着我是這樣愚蠢，我告訴自己說自己絕對不要像是你這樣的女孩，但是你就是這樣……輕易的……”

隐藏在吉米喉嚨中的話語長久處于一種模糊不清的狀态，他從沒打算讓我聽清楚那些話，我也并不想聽到更多，靠在他的肩膀一側，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來思考着，如果我真的能夠沉浸在這一刻就好了。

世界上這樣多的紛擾，壓力，那些數不清的閃光燈能夠照亮黑夜，卻并不能連我一起照亮的表層關懷和注視都在告訴我，作為洛蔓貝爾，我應該做的更加優秀一些，我必須做的更加優秀一些，所以，我也像是發了瘋的，被上了發條所以一直旋轉的某個擺件般展開對自己的追逐。

名氣，榮譽，這些沒辦法在如同今天的夜晚一樣拯救我，但唯獨在吉米身邊，在我的家庭裡，那長達幾個月的反複自我折磨與鞭打，才似乎都真正的遠離我了。

緩慢的眨眼令眼眶無法容納的液體一滴滴落在吉米的襯衫上，很快形成被暈染的圓圈痕迹，像是能夠鎖住我靈魂的法器般在我展示着，但可悲的是，我根本不覺着自己的眼淚是需要令我感到羞愧的。

被溫柔拂去的水漬像是雨水一樣粘在吉米的指尖上，搖搖欲墜卻帶着某種炫耀姿态出現在眼前，吉米似乎扯起了嘴角，輕笑時像是摟住自己無法割舍的一部分般無奈的說道：“洛蔓貝爾，你要是真有你表現的那樣值得被憎恨就好了，如果那樣的話，我說不定早就下定決心離開你，再也不回頭看你一眼。”

“難道你要把自己的懦弱當作是我的問題嗎？”我語氣悶悶的開口諷刺他，卻并沒摻雜多少真心在其中來說：“這隻能說明你的無能，不是這樣嗎？”

“也許是這樣的，溚德林，”吉米并不在乎我這種虛張聲勢，一眼就能洞察是由幾根骨頭和單薄皮膚組成的驕傲，他側過頭将自己的臉頰貼合我的，極力想要帶給我安撫時仍然帶着無處下手的無奈，想要給自己找一些留下來的理由一般問道：“但我知道你在心裡也是怎樣認為的，對不對？”

執拗的沉默不肯令我附和吉米，但全部感性又像是早就在不自知的時刻被寫上了他的名字，偏偏要在這一刻來讓我不顧一切的奔向他。

“是這樣的……”我伸手攬住了吉米的脖頸，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表情，把全部身體的重量都倚靠在他并不柔軟的胸口前，“也許這是我的問題。”

“好了，洛蔓貝爾，你還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吉米轉變的态度在我認可他時将他從一籌莫展的憂郁中拖拽了出來，手掌摸上我的背，那是我一直需要的安慰，他環抱住我，将下巴靠在肩膀突出的骨頭上面，又不放心的摸了摸我的臉，徹底将自己剛剛如同婆娑樹影一樣向我刺來的堅硬驅逐。

“别再哭了，知不知道呢？洛蔓？”吉米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想要将我的頭從自己的胸口旁變為仰視，他想要看看那些眼淚流下時的液體軌迹，但我卻并不想給予他這樣的機會，在輸赢遊戲中全面崩盤時仍然帶着小心翼翼的謹慎。

于是，他也瞬間懂得了我的打算，隻輕輕拍着我的背，像是要讓我放心的在他的懷裡進入睡眠般，用一連串如同催眠曲的話語來安慰我道：“我想要告訴你，洛蔓，哪怕這真是你想要做出的決定，我也能夠在某種角度上來理解你。這并不是我沒對我們的孩子産生過任何期待，而是，比起它，我更加在乎你一些。雖然我确實無法知道你是怎樣抱着沉重的心情走向手術室的，但是這其實不難以分辨，因為從你的眼睛裡，我知道了你也正在被自己的選擇所困擾着。你想要怪我的話就來怪我吧，在我看來，讓像是你這樣的孩子來承擔責任實在是太為難你了，對吧？”

“……可是我已經承擔了這些，你這個該死的英國男人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面，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現在正在西西裡享受陽光呢！”我毫不客氣的躲在吉米的懷裡，在享受他的庇護時用狠厲的态度說出刺耳的話來，而他也坦然接受了這些，并沒有預想的争吵，他以一種心情極度平穩的狀态來輕笑出聲。

鼻尖親昵的碰向我，我想我現在的模樣一定糟糕透頂，發絲都被淚水粘合在臉上的模樣展示出翻湧的情緒，可吉米卻将這視為某種證明，愛惜的将自己的視線上下掃過我時，我聽到他充滿缱绻的感歎起來：“溚德林，你為什麼會這樣的懂得該怎麼讓我心軟呢？”

“這聽起來又像是無能的另一種表現和說辭。”

“噢，也許是這樣的，金發小姐，我可以承擔這些，但在我看來，這絕對不是值得被責怪的事……米克是不是也對你一樣感受到了這樣的情緒呢？你們兩個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呢？”

提到米克，吉米的語氣這才微微正式了些。他有着自己的一套對話方式，知道該在什麼時候來讓我松懈下來地心思重新回歸緊張，我無法從他的眼中分辨出嫉妒或是濃厚的不甘，索性聽從自己，撿起最刻薄的态度來告訴他：“也許我不愛你了，吉米，我愛上他了，但也許我還愛着你，卻也仍然愛着他……我隻是在同時愛上你們兩個了。”

“别騙人，知不知道？”吉米用手指劃過我的鼻梁，撅起嘴唇來暗示自己并不算滿意這個答案，又很快用自己的強悍理智來拆穿我道：“你還以為我不了解你嗎？洛蔓貝爾，你這個連給予一個人的愛都無比缺少的女孩，竟然在這說自己同時愛上了兩個不同的人，這不會讓你覺着好笑嗎？”

“才不是這樣的呢，我是有愛人的能力的，”我幼稚的撿起吉米的話，從其中最淺薄的方向來反駁他道：“你怎麼敢這樣對我說？别人也就算了，但是你……”

“噢，是的，我當然知道啦，洛蔓，你看起來很愛我，為了我在縫紉機前成為好妻子來穿針引線，揮灑你的藝術們，但是就像你說的，我們誰也不會把這當作是真正的愛意。”吉米又笑笑，将我的困惑解答之後又重新回到自己想要表述的事情上面，“至于你說自己愛米克，我并不想拆穿你，但是我相信你心知肚明，洛蔓貝爾，因為如果你真的愛他，那我就不會在最開始出現在你的身邊了。”

“但是那是你……”

“是我，是我主動來到了你身邊，”吉米并沒否認我的反駁，反倒順着我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毫無愧疚心的看着我，邊回憶邊将我緊緊地拉到自己的懷裡：“其實這樣說的話，我不應該責怪你什麼，畢竟你在一開始就展現出自己不忠的一面了，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這種背叛讓我很難過，如果你覺着這難以想象的話，就試着将我看作和你一樣背叛愛人的角色，再來感受一下自己是否也會不喜歡這樣的關系，對于你，我敢保證的是，你無法接受。”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已經背叛我了嗎？”我被突如其來的嫉妒占據了全部應該謹慎面對的心思，隻覺着自己就快要被化身成為蟒蛇，一圈圈纏繞我的冰冷環繞而徹底奪走呼吸。

吉米背叛了我嗎？

我看向他的臉頰，試着從那裡面找到一絲一毫的心虛，既期待又懼怕看到來自其他人的吻痕，荒唐的在這期間察覺到無力，因為該死的，如果他真的睡在其他人身邊，我也并沒有任何身份來指責他。

等待的焦躁令心髒愈發緊張地跳動，我等待的答案仍然處于未知的危險，直到吉米神色認真的掩蓋起自己，輕咳一聲終于告訴我道：“沒有，洛蔓貝爾，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後，那些為了避免傷痛而遠離我的靈魂才又一次返回我的身體。

在我的眼中，我從未這樣愚蠢的希望自己相信過吉米，他當然也從沒表現的這樣奇怪，覺着自己此刻的模樣實在太過分的在展示真心實意似的，試着用複雜的表情來緩解那些沉重的坦白，挖苦自己一樣說着：“這太可怕了，洛蔓貝爾，你看看你把我變成什麼樣子了？一個這樣為了女人守身如玉的男人，這可不是吉米·佩奇，你知道嗎？”

“那你就别再這樣對待我，我才沒有要求你這樣……”我又一次發揮起自己的任性來，并不知道這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另一種欲拒還迎，但分外清楚的卻是，我似乎要在這一刻對吉米說出幾句抱歉來。

但是不要。

我倔強的想着，他才不值得來接受我的道歉呢。

所以，等到我再次開口時，面對他的語氣裡已經被滿滿的諷刺占據了個徹底：“看到我這樣你開心了嗎？詹姆？看到我為了你在午夜一個人像是個鬼魂一樣晃蕩着感受痛苦…你感到開心了嗎？”

“我并不開心，”吉米搖了搖頭，“我希望你好好生活，換句話說，這一切有關于男人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你根本沒有一點愛分給他們去，但是洛蔓，對我說說吧，為什麼要讓這些白粉沾染上自己的身體呢？你不應該做這事，這并不适合你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我有意忽略着吉米語氣中那種顯而易見展示出來的控制欲，隻覺着這是某種有點難以承受的關心，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搖着頭，委屈抱怨着：“也許我隻是太痛苦了，我的身體很痛，但是精神上更痛……”

“你的身體痛……？”吉米有點緊張的用眼睛掃向我的小腹，明明在乎已經呼之欲出了，卻仍然刻意将我們的對話擺放在距離真心相處的幾千米以外，戴着我送給他的腕表，他伸出手，不偏不倚的撫摸上了我的身體，卻不敢做出任何動作，隻是低垂着自己的眼睛，很難面對般說道：“是這裡嗎？還是指你的心在痛呢？”

“這是什麼青春文學嗎？”看到吉米這幅模樣，我反倒再也不想掙紮着對他講出幾句更加過分的話來了，用手将他的手腕挪動到大腿一側，“是這裡痛，”我故意帶着暗示性來湊到他的耳邊，問：“詹姆，你會來舔舔我嗎？你知道口水會讓傷口快速的愈合嗎？”

男人的手因為我的直白疑問微微頓了下來，彎下腰靠近手掌着陸地時将下巴藏匿在腿邊，他看向我，在落下濕潤前問：“那你要不要和我離開這裡？”

“離開這兒？去哪兒？”我仍然有很多的疑問，張了張嘴唇，卻再也無法順利的将它們說出，随着吉米的靠近與被胡亂撕扯而發出碎裂聲音的布料，最後一點無法認同也被淹沒在其中，無處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