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十三峰的赤霄，在十三峰和十二峰之間斷崖的不遠處，看見了箫中劍的身影，他靜靜地站在那，緊抿的雙唇，在看見赤霄出現的那刻松了松，似是想和他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赤霄無奈地歎了聲氣，對他的個性束手無策。

“我看見了冷滟身上的劍傷。”

——出自箫中劍。

這是必然的結果，他沒必要撒一個注定被揭穿的慌。

“但我相信你。”赤霄說，情感的因素讓他選擇相信箫中劍，但經過具體的佐證，證實箫中劍不是兇手那刻，他真的松了口氣。

箫中劍一愣：“你……”

赤霄笑笑，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信任。他未再多言，隻是從箫中劍的身旁走過。

他去了第十峰。

第十峰的雪比别處更密，風卻小了許多。赤霄踏着新雪走來時，正看見兩道身影在雪地中交錯騰挪，刀光映着雪光，晃得人眼花。

冷醉的刀勢大開大合，刀鋒過處，積雪被氣勁掀起，如白浪般翻湧。他大笑一聲：“好身手！再來！”

宵的動作卻截然不同。他身形如鬼魅，短刀在指間翻轉，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得令人心驚，面對冷醉的攻勢，他隻簡單地點頭：“好。”

赤霄抱臂倚在一處岩石旁，見到兩人相處甚佳，心頭一軟，嘴角不自覺揚起。

——他們能合得來真好。

就在這時，一抹異樣的氣息刺入感知。赤霄眼神驟然銳利，餘光掃向右側山岩——冷霜城站在那裡，黑袍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那人目光如鈎，死死盯着宵的動作，尤其是短刀劃破空氣的軌迹。

赤霄的手指無意識扣緊了臂膀。

——他想做什麼？

對于這個陰鸷狠毒的男人，他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

雪地中，冷醉一個鹞子翻身，刀鋒斜劈而下。宵不躲不閃，短刀橫架，“铮”的一聲脆響，火星迸濺。

宵的面頰被劃開一道血痕，但就在冷醉露出驚喜神情的瞬間，他額上一縷發絲也被削去一截。

淺紫色的發絲落地瞬間，宵臉上的那道傷口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兩人各退三步，積雪沒至腳踝。

“痛快！”冷醉甩了甩發麻的手腕，“沒想到你表面看起來文弱，力氣倒不小。”

宵低頭看看自己的刀，又看看冷醉，眼中浮現罕見的困惑：“你為什麼不用劍，而是刀？”

短短片刻，他就把冷醉看透了。

冷醉一愣，随即苦笑了一聲：“你這人意外地敏銳嘛，這是有原因的。”

岩壁下的陰影動了。

冷霜城向前邁了半步，這個細微的動作讓赤霄渾身繃緊，他清楚地看見了——那老狐狸眼中閃過的，狩獵前的評估。

比試以平局告終。

赤霄并沒有刻意隐藏自己，比試完畢，兩人自然向着他這邊過來，冷醉攬着宵的肩膀，兩人身上都充滿着和諧的氣氛。

“赤霄！你這朋友不得了啊！”冷醉興奮地喊道，“這身手真棒！”

赤霄扯扯嘴角不說話，冷醉終于注意到他異常凝重的表情，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臉帶疑惑：“父親？”

冷霜城從陰影中踱出，雪在他腳下發出咯吱聲響。

“外鄉人，”他盯着宵，“你的刀法很特别。”

宵茫然地回望，似是感受到一絲隐晦的惡意，往赤霄的位置踱了幾步，禮貌性地回答道：“多謝誇獎。”

“冷醉，”赤霄察覺到宵的不适，将手按在他肩上，掌心下的肌肉繃緊如弓弦，對着冷醉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我們可能要告辭了。”

冷醉的笑容僵在臉上，臉上滿是失落：“這麼快？至少喝杯酒再走啊。”他舉起手中的酒壺晃了晃，“這可是我珍藏的雪釀。”

赤霄看着好友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忍，但餘光瞥見冷霜城的臉，還是搖了搖頭：“家裡的事耽擱不得。改日吧，等事情辦完，我一定回來陪你喝個痛快。”

冷醉歎了口氣，将酒壺遞過去：“至少喝一口再走，就當是送行。”

赤霄不置可否，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帶來一陣暖意。他将酒壺還給冷醉，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保重。”赤霄拍了拍冷醉的肩膀，轉身帶着宵向山下走去。

宵向冷醉微微颔首：“後會有期。”

冷醉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風雪中。他仰頭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一聲歎息落下，很快被寒風吹散。

而在冷醉看不見的地方，冷霜城的目光如鷹隼般追随着宵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風雪漸急，兩人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赤霄回頭望了一眼已經看不見的第十峰輪廓，眉頭緊鎖。宵跟在他身後，步伐輕盈得幾乎不留痕迹。

“赤霄。”宵突然開口，聲音在風雪中格外清晰，“你的腳步變重了。”

赤霄回頭，看見雪地深深的腳印，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間加重了步伐，。他放緩腳步，勉強笑了笑：“被你發現了。”

“是因為冷醉嗎？”宵歪着頭問道，“你看起來不高興。”

赤霄搖搖頭，伸手拂去宵肩上積聚的雪花：“不是冷醉的問題。是冷霜城——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宵點了點頭：“他很……特别。“

“你呀……”赤霄失笑，明白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貼近真實想法的詞彙了，聲音沉了下來，“冷霜城這個人，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他看你的目光，讓我感覺他心裡可能在盤算着怎麼把你拆解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