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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捌柒/卡文後的久違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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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旁,一隻粗陶小壺煨在溫爐上,壺嘴逸出幾縷極淡的白汽,散着微苦的草木清氣。弘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同樣粗砺的杯沿,目光落在跳躍的燭芯上,空洞而倦怠。

寂靜中,門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急促的腳步聲,伴着環佩極力壓抑的細碎叮咚。随即,珠簾被一隻纖手輕輕挑起。弘虔擡眼,

是王妃林澗寒。

她顯然是從寝處匆匆而來,一頭青絲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住,幾縷還尚且散在頰邊,身上隻罩了件天水碧的素羅披風,露出裡面的寝衣。清麗的面容在燭火下帶着未褪的睡意,卻更顯端凝。她手中緊緊攥着一封沾着夜露的信函。

“王爺。”林澗寒依慣例福身行禮,弘虔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林澗寒這才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着絲夜起的微啞,卻依舊清越。她目光掠過弘虔,那人隻着一件素色細葛中衣,肩上隻松松搭了外袍,仍掩不住清瘦的輪廓。燭光映着她蒼白的臉,眼下是難寐積下的淡淡青影。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披風解下,自然而然地走到書案前,将披風披在弘虔身上。

“你久病初遇,雖是暑夏,這屋内冰鑒也要當心受寒。”一句話制止了弘虔正要推拒的手。弘虔微怔,随即釋然,輕輕拍了拍還在自己肩上的素手:

“那就不辜負至和的心意了。”林澗寒莞爾一笑,旋即被凝重取代:

“方才門房來報,父親從明城送了家書來,但并未加急。隻說信件到了就送到王府。隻是指明......要你我即刻親啟。” “即刻親啟”,這幾個字落在寂靜裡,分量沉甸甸的。

弘虔摩挲杯沿的指尖頓住,安慰道:

“至和不必焦心。許是嶽父思女心切。”弘虔放下粗杯,指尖冰涼,聲音帶着病後的低澀。

林澗寒輕輕抿了抿嘴唇,未曾言語。隻是撤開身子,自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銀刀——刀身薄如柳葉,柄上錾着細密的蘭草。動作依舊娴雅從容,刀鋒沿着封口緩緩裁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着世家浸潤的沉靜。弘虔眉眼間都是倦然,昏黃燭光下,她專注的側臉輪廓優美,如同古卷中的仕女。

“嶽父大人安好否?”弘虔開口,問道。

“父親尚安。”她展開家書,聲音放得更輕,如同誦讀夜課。然而,目光觸及字迹,她端凝的神色微微一滞,握着信紙的指尖收緊了一分,她沉默了一瞬,才擡起眼睫,看向弘虔。燭火在她清澈的眸子裡跳躍,映出複雜的光——有為難,有憂慮,更深處,藏着一絲屬于女兒家面對心上人時才有的羞窘無措。弘虔起身,步履有些虛浮,林澗寒就要去扶,弘虔卻表示不妨事。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見至和不解。弘虔溫和笑着,解釋道:

“我再燃些燈。仔細傷着眼睛。”

林澗寒順從地放下信紙,待燈燃起,整個屋内變得明亮了許多。林澗寒這才繼續讀了起來,聲音輕緩,帶着一種近乎吟誦的韻律:“‘遙想吾兒至和幼時,繞膝嬉戲,聰穎敏慧,汝母在天之靈,亦必深感慰藉。而今爾與虔兒結缡數載,鹣鲽情深,京中亦是佳話。然夜半為父每獨坐空庭,觀星移鬥轉,憶及亡妻當年音容,常思若得見吾兒弄孫之樂,承歡膝下,或可稍慰九泉之念,亦全吾此生未竟之憾……'時,她的語速明顯滞澀,白皙的耳廓在散落的發絲間悄然染上薄紅,如同初綻的晚霞。她心緒複雜,隻是父親提及娘親,她亦是有些傷懷。

弘虔聽着,摩挲粗陶杯沿的手指微微蜷縮。至和曾在那夜對她敞開心扉,隻是而今再看,嶽父思念亡妻之情,字字懇切,如涓涓細流,卻帶着千鈞之重。

她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午後——陽光透過窗棂,她倚在榻上,林澗寒正為她讀一卷詩集。不知怎的,她望着林澗寒沉靜的側影,又再次脫口而出那句:“若我們有孩子……一個叫暮暮,一個喚朝朝……你說可好。” 那時,林澗寒擡眸,眼中瞬間迸發的光彩,如同碎落的星辰,深深烙在她心底。那并非全然是僞裝,有一瞬,她甚至沉溺在那虛幻的溫暖圖景裡。隻是此刻,這回憶與嶽父深沉的期盼交織,化作一根根細密的針,刺向她最深的愧疚與無力。她苦澀地别過臉,低低地咳嗽起來,咳聲中帶着壓抑的苦悶。

林澗寒放下家書,輕輕幫弘虔順氣。弘虔隻是擺擺手,表示無礙。林澗寒這才又繼續讀了起來,眼睛裡泛着濕意。吸了口氣,繼續念道,聲音更柔,帶着撫慰的意味:

“‘……為父深知虔兒體弱,萬事當以調養安泰為先。然拳拳此心,終難自已。偶遇江南故交,言及彼處有隐世良醫,精于調理先天不足之症,尤擅固本培元。其有一方,名曰‘養榮固本湯’,藥性溫和醇厚,于滋養根本、調和氣血頗有裨益。藥方及煎服之法附後。此非催促之方,實乃為父一片癡念所寄。望吾兒與虔兒權作尋常補劑,斟酌體質,若覺相宜,可徐徐圖之。萬勿因此徒增煩擾,保重自身為要。’”

弘虔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随即又被更洶湧的酸楚淹沒。林家無子,僅有至和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多少人觊觎這林家東床之位,若是她隻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更是應擔起光耀整個相府之責。而與皇家結親,因着當今聖上忌憚,她卻隻能做個閑散王爺,愛女遠赴江南,因着“非召不得入京”,她連帶着至和回娘家都不能。

這位失去愛妻、獨力撫養女兒長大的慈父,将對亡妻的思念和對女兒女婿未來的期盼,都寄托在這張溫和的藥方上。他甚至在信中都不敢直接說“求子”,隻說是“滋養根本”、“調和氣血”,唯恐惹惱了這個素來乖戾脾性的“半子”。

這份深沉、笨拙卻無比真摯的父愛,像一塊溫熱的烙鐵,燙在弘虔的心上。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湧來,她這假鳳虛凰的身份啊,騙了太多人,有時候,生殺予奪,瞬息間,便可傾覆太多人的命運——這份大權在握,連她自己也被騙了。她有些愧對這位慈父,她永遠無法滿足老人那份卑微的、僅僅是想看到女兒“弄孫之樂”以告慰亡妻的心願。

負罪感襲來,比任何直接的催逼都更讓她窒息和痛苦。她撐着身子,步調散亂,繼而重重坐在榻上。她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享郡王厚祿、足以睥睨衆生的皇帝胞弟。但這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身份——是她以女兒身竊據男位得來的,這麼多年來,她早已沉溺其中,這身蟒袍玉帶、這聲“雲王”尊稱,早已成為她骨血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總是覺得自己可以圖謀布局以希求在與皇兄的抗争中取勝,她總以為自己能掌控命運,享受着這力量帶來的生殺予奪,迷戀這身份賦予的尊榮無匹。她甚至……曾對着林澗寒,幻想過“暮暮朝朝”的虛假圖景,那一刻,權勢帶來的掌控感讓她飄飄然,仿佛真能扭轉乾坤,化不可能為可能。

可林逋這封充滿慈愛卻又有些小心翼翼家書,卻猝然刺穿了她這層金玉其外的幻夢。“弄孫之樂””承歡膝下”“告慰亡妻”褪去朝堂上的身份,這是一位父親最真實的期盼。卻又是她這雲王身份下,永遠、永遠無法實現的鏡花水月。這份期盼本身,就是對她這虛假身份最無情而最徹底的否定——無論她權勢如何滔天,無論她地位如何尊崇,她卻是連一個男人最基礎、最自然的倫常之責都無法履行。這份來自嶽父的期盼,那精心僞造的男性身份,在血緣倫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與此同時,刺骨的恐懼如同毒蛇,順着脊椎急速攀升,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皇帝!她的皇兄,那雙望向她時,混合着真切疼愛與深沉忌憚的眼睛,瞬間浮現在腦海。皇兄的默許是她立足的根本,但那默許如同懸絲,随時可能因任何風吹草動而斷裂…萬一這秘密暴露?欺君之罪!穢亂朝綱!她死不足惜,那些依附王府的人,包括林澗寒,甚至穆府...國公府...都将萬劫不複!這份對暴露的恐懼,比死亡本身更讓她肝膽俱裂。她抓着竹榻邊緣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竹篾,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上眼眶,被她死死忍住,化作喉間更劇烈的哽咽和壓抑的咳喘,額角瞬間布滿了冷汗。

林澗寒被弘虔這突如其來的、充滿巨大悲恸的反應驚住了。她放下信紙,急切地坐到榻邊,顧不上禮數,伸手輕輕撫上弘虔劇烈起伏的而單薄的脊背,聲音帶着哭腔:“敞文...!父親他...他絕無逼迫之意!這方子,我們不用便是!” 她以為弘虔是被父親的期盼所逼反應這才如此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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