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雖然年紀輕卻為人成熟老道,是人精中的人精。她能張羅着這麼大的攤子這麼久還能不被弘虔猜忌自有她的本事在。可此時她也鬧不明白,這麼看來,羅姑娘不是一個不重情誼的人,而墨公子尚未披露身份時與這位姑娘的糾纏她更是時時有所聽聞,并非沒有半點情分在。她既然能為朝夕相伴的姐妹主仆情深,怎麼會對雲王這麼多年的付出無動于衷?
文人墨客都說“情深似刀”想來多是此故。
作為绮羅樓的執掌,夏溪每逢十五自是見過羅绮煙輕撥琵琶清奏一曲《思郎吟》的樣子,隻是那時的風華絕代與當下憔悴零落的差别不可謂不大。同為女子,她們身份有别,這是當今王爺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而她不過是這煙花之地一位管事而已。隻是而今同在泥濘中,難免覺得與她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夏溪見到送來的飯菜沒曾動過,便屏退了這些無關的仆從們。親自與羅绮煙喂藥:
“羅姑娘,你這是何苦作踐自己呢?為什麼不讓醫女去禀墨公子呢?”夏溪輕輕攪動湯匙,輕歎道。绮羅樓人多眼雜,夏溪即便執掌,也不能做到事無巨細,這麼大的營生,難免被有心之人摻沙子,因此很多時候夏溪仍是稱呼弘虔以前的名号。
羅绮煙搖了搖頭:
“夏姑娘,他即便來了我亦是徒增悲傷,不若不相見...再者說,他或許再也不想見到我了罷...”羅绮煙聲音越來越淡,缥缈着到最後幾乎輕不可聞。
不知從何時起,夏溪也屬意過這位貴胄公子。往日裡隻當他是大戶人家備受寵愛的幼子,一時興起才會為一位青樓姑娘如此興師動衆豪擲千金興建閣樓,隻是沒想到後來營生買賣做得越來越大,居然經營得有聲有色。她這才察覺,他可能并非表面上表現得那麼浪蕩頑劣。随着年歲漸長,她原想着認真打理好绮羅樓生意,盼得有一朝能得他青眼,得以陪伴在身側也甘願。後來接觸越來越深覺得眼前面若冠玉的小公子深不可察,逐漸歇了那些心思。而當知曉他是雲王之後,很多事情更是深埋于心底,再不提起。畢竟弘虔也未曾虧待于她,绮羅樓每年的分紅已足夠讓平民出身的她後半生富貴榮華,與其攀附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若為自己攢夠安身立命的本錢。
她覺得很多時候,這位墨公子總是留情而不自知。他親手鑄就了一張名為“情”的網,罩着了許多女子,卻到最後事了拂衣,走得潇灑。
夏溪見如此執拗的羅绮煙也沒有辦法,心病難醫。若是現在強行告知于王府隻會徒增羅绮煙煩惱,不若先按下不表其後觀羅姑娘恢複情況再做打算。于是隻便囑咐她好生靜養,留下自己貼身服侍的婢女便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