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澗寒醒來迷蒙着眸子,意識還不甚清醒,隻覺得枕畔異樣。側首便看見弘虔安靜地躺着,睡意正酣。正想悄聲起身喚侍女伺候梳洗,卻不想還是擾動了弘虔的清夢。
見到林澗寒,王爺顯然并無不速之客的自覺,反倒是支起身子,笑着吟誦:
“绛绡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古人誠不欺我。這美人雖未着晚妝,晨起之态卻也是極為動人的。”
林澗寒怔愣片刻,卻有些臊得慌,這本是易安居士描寫男女歡情女子閨房之樂,以往的弘虔總是克制疏離,如今如此唐突調笑,卻讓素日來端莊自持的王妃不知如何是好了。
弘虔卻有些覺得新鮮,她這新嫁娘,過往皆是典雅持重,如此女兒家的嬌态,卻是自己不曾見聞的。
即便如此,弘虔卻是不敢繼續出言調笑,唯恐惹惱了林澗寒,轉了話題:
“王妃可有宿醉後的不适之感?”
绯色退卻,林澗寒若有所思,規矩地答:
“謝王爺惦念。妾身已是無礙了。”
弘虔輕笑着搖了搖頭:
“王妃,若是僅有吾夫妻二人,汝可喚吾字敞文。”
“敞文...”林澗寒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卻還是哽在喉頭,沒有問出那句:
“那敞文為何要喚我王妃呢?”
弘虔偏着頭,注視着林澗寒的欲言又止。瞬息間,她恍若聽到了對方心跳如鼓。
林澗寒很是疑惑弘虔為何發笑,顯得更局促了些。弘虔作勢就要攬過羞怯的王妃,卻被避開。
身體總是先于想法一步不動聲色避開對方的親近。不着痕迹地望着眼前人,清俊的面容下藏着虛虛實實,她捉摸不透——這讓她很惶恐。
這位雲王,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對任何事情似乎都舉重若輕。她不知道對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這一切都是僞裝而已。
明城的他聲名狼藉,市井流言紛飛。而尋常百姓雖是忌憚其皇族身份,但悠悠之口卻能潰堤。市坊間都是如此,來日史書工筆,又将如何呢?
他身份尊貴,是先皇最為寵愛的幼子,是當今聖上唯一的手足,又是國公府的唯一的孫輩。那日父親殿内請婚,遂了自己的心思,他又添上丞相府的乘龍快婿這一身份。可他卻不情願,自成親以來刻意不願與自己親近,甯肯惹得朝臣彈劾也不願低頭。于朝堂,他雖已成婚,卻未束發加冠。早早就封讓他注定與明城再無幹系,隻是那些谏官偏偏盯着他平日裡的言行舉止,人在千裡之隔的明城,稍有逾矩便陳情上書;于沙場,他更不可能有甚建樹,身體羸弱,成日裡補藥吃着也總不見好轉。偏偏他又耽于享樂,不願尋常坐卧吃食被約着,故而病症多是斷斷續續,沒曾好得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