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月國作為通聯聖朝和西域諸國的核心要隘,也是各國貿易的集散中心,往來人口衆多。其中,城東的盈華街更是熱鬧非凡,滿街林立的商鋪與會館,直接擺到街面上展示的樣品和貨物,吸引着行各路牙人與走販駐足驗看,不到十裡的街,時常水洩不通。
但今日,街面上的人群卻被另一樁奇事吸引去了注意,全都聚到了街尾的城隍廟台處。
隻見幾路身着宮裡禁衛兵服的衛兵們挨個列陣将盈華街正中那方廟台圍了個鐵通一塊,裡面的内侍們麻溜地開始起了擂台的架勢,惹得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正當大家摸不着頭腦時,一輛寶馬香車緩緩駛來。風一吹,蕩起陣陣的鸾鈴聲,送來一片沁人的芳香,車的四壁是層層帷幔,如煙如雲,叫人看不清其中乘坐的是誰,但想也知道如此排場,定是位身份尊貴的佳人。
領頭的郎将還未等香車行至跟前,便小跑迎了上去,恭敬行禮彙報道:“回主子話,都準備妥帖了。”
随後,一名身着宮裝的侍女先行下車,與領頭郎将言語了幾句,随後那郎将便領着馬車越過圍擋成鐵牆一般的衛兵嗎,往中心廟台而去。
隻是守陣的衛兵本就個個牛高馬大,兼之佩甲戴盔,嚴嚴實實擋住了大家好奇的視線,但仍有身高眼尖的漢子隐約瞧見了那香車中的主人:是一名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女,距離太遠看不清容貌,隻瞧得她身着一套火紅的束袖勁裝,腰間佩着一把寶劍,端的是一派英姿飒爽,兩名侍女一前一後本欲上前攙扶她,卻被她擺手拒絕。
突然,又一輛馬車着急忙慌地駛來,隻是待行到衛兵圍擋處,卻不被放行。
那車上之人見被擋在外面,忙氣沖沖的掀簾,一邊舉了腰牌亮明身份,一邊啐罵道:“蠢貨,還不讓開!”聲音掐尖細銳,是位閹人宦官。
本來攔擋的衛兵見是宮裡來人,點頭哈腰地速速将其放了進去。
“公主殿下!您這讓老奴怎麼向大王和王後交代啊!”那被放進來的宦官哭天搶地下了車,一路小跑到那英姿少女面前撲通就是一跪,“老奴就是掉十顆腦袋也不夠哇。”
那哭聲着實有穿透力,前排的圍觀人衆聽得清清楚楚,原來那香車主人身份确實尊貴,竟是梓歆公主!
那梓歆公主乜斜了眼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橫流的宦官,慢慢開口道:“公公,要麼你現下就去禀報我父王母後,不過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閉關聽智通老頭的布道,估計得費點時,也許等本宮這邊都結束了你人都還踏不進殿裡。要麼呢,你就老老實實跟着本宮,到時上頭要治你的罪,你就說本宮着人将你挾持在身邊,你想禀報要事卻也無可奈何。”
說罷,梓歆不再理那公公,徑直坐到了台中的座位,等待着擂台最後的布置完成。
那内侍宦官眼見勸不動,隻等按下了哭,噎着抽泣立在公主身邊,不再多嘴——畢竟,這時要是趕去禀報,可能當場就會被盛怒的國君治罪,但是老老實實跟着公主,她倒是會力保自己的安全,而國君和王後肯定會看在公主求情的面上饒過自己,這些年…一向是如此,誰讓公主是國君和王後心尖尖上的肉呢?
隻是這一次的場面,梓歆公主着實鬧得有些大。
終于,圍擋的衛兵散開了排陣,與此同時一面幡子立了起來,隻見上面寫着“招婿”兩個字。
瞬間,剛還在竊私交談的人群炸了鍋:這梓歆公主不是要和宰相府的小公子定親了麼?如今卻當衆招婿,這這這唱的是哪一出戲?!
坐在台後的梓歆并不在意衆人的紛喧,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女,微擡了擡下巴,示意正式開始。
侍女點頭應下,行至領頭郎将身邊,細細交代今日擂台賽的規則,再由那郎将朗聲宣衆:大緻意思是今日擂台不看出身,隻要能上這擂台之上并通過公主殿下所設考驗者,便可為驸馬!
這般驚世駭俗之舉若是放在别國的公主身上,那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可若是這梓歆公主…大家想想便想通了。
早就有傳言,國君和王後不讓公主和親,隻怕以後是要她來繼承王位也說不定——因為這寶月國民俗較中原不同,在其曆代國君中,不是沒有女君!而這位公主也從來未被當作柔弱的淑女去教養,聽說她自小習武,功夫了得,且其父為她聘任的老師,教的也不是女德女戒,而是經世之要和用兵之法,活脫脫是按照儲君的标準來培養的。
而那元家的小公子說穿了就是一蒙蔭家榮的小白臉,怕是降不住這位公主。更何況若真是梓歆公主将來繼承王位,後宮之中肯定不止一位王夫,這嬌生慣養的宰相府小公子哪裡就肯呢?
隻是,想通是一回事,有沒有膽子敢上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雖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畢竟要是成了公主的驸馬,就算将來隻是她後宮之中的一名小小王夫,那也是坐實了的榮華富貴!但…這福氣有沒有命享還說不定呢。
首先且不說能不能通過公主所設的考驗,如今隻聽那宰相府家小公子要尚公主的傳說有鼻子有眼,此刻誰敢不怕死地上台,便是公然地要跟宰相府作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第一位挑戰者卻遲遲沒有出現。
坐在台上的梓歆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敲着桌面,一隻手支着下巴,一雙上挑的鳳眼掃視着台下的衆人,卻并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盼望的和不盼望的,都沒有來麼?
終于,今日的第三輛華蓋馬車駛了過來。
車上來人是位年紀與公主相仿的一位少年郎君,正是元家的小公子元昀。不過,他臉上滿挂着不情願——他是被自己的父親元尚義攆過來的。
元昀看着台上的梓歆,天之驕女,一如既往的傲意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