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驚,後怕,把李瀚猙牢牢捆住。
崔窈娘察覺他的不安,拍拍他的手臂,發絲在兩人之間輕撓着李瀚猙的脖頸:“一點都不苦,于我而言,可謂甘之如饴。”
她的手又從李瀚猙的臉龐移至他的肩頭,環繞感受着,每一處線條都是那般熟悉,卻又消瘦得令她心疼。
李瀚猙松開禁锢,目光專注地凝視着眼前這個險些在自己毫無察覺時意外失去的世間至珍,語氣懇切:“崔掌櫃日後切不可再如此行事,若有個萬一,我......”
他終是不敢将後半句可怕的話道出,但崔窈娘從他尚未平複的驚惶面容,以及蒼白失色的臉色中,讀懂了他未敢宣之于口的驚懼與擔憂。
崔窈娘哪還能不答應,雙手順勢而下,握住李瀚猙的手腕,而後十指相扣,“這亦是我要叮囑你的話,萬不可再如此行事。”
李瀚猙牽着崔窈娘回到主屋桌旁坐下,将一盞熱茶湯遞與她:“先暖暖身子,你趕路匆忙,定是又冷又餓。”
看着崔窈娘大口飲茶,“我這便吩咐人去準備些吃食,你在此處好生歇息。”
崔窈娘輕輕拽住李瀚猙的衣角:“無需麻煩,我不餓,隻想同你說說話。”
她目光在屋内掃視一圈,瞥見旁邊案牍上堆積如山的軍務文書,眉頭蹙起,他每日都要處理這般繁雜事務,定是吃也不吃睡也不睡,難怪消瘦了如此多。
崔窈娘說道:“我全都知曉了。”
“知曉什麼?” 李瀚猙心頭湧起一種大事不妙,隐秘心思即将被人識破的局促。
“你這個小毛賊,竟敢順手牽羊拿走我的帕子,還有我的碗。”崔窈娘笑得甜,“快帶我到你内室瞧瞧,還偷了我什麼寶貝!”話一出口,她險些咬到自己舌頭,内室是什麼地界——李瀚猙平日就寝之所,自己這般大膽邀請,他豈會不心生誤會!
擡眼正欲開口解釋,卻見李瀚猙果然僵立原處,身軀微微弓起,似欲與她拉開距離,臉龐漲得通紅,恰似一隻煮透的紅蝦。
李穩的嘴,真是什麼亂七八糟污糟話都往外漏,李瀚猙心中懊惱。
崔窈娘瞧見李瀚猙緊繃狀态,笑得愈發開懷,她伸出手輕輕點了一點李瀚猙額頭:“你呀,别胡思亂想,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我等你自己解釋,帕子和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瀚猙輕咳一聲,試圖遮掩心虛,然而泛紅的耳根卻如實地出賣了他。
“那帕子......我......我見它沾了藥汁,鬼迷心竅,便收了起來。本想尋個機會再歸還于你,後來,未得機會。”他微微垂首,濃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聲音低低的,像做錯了事的孩童在認錯。
“那碗呢?人家驿站的碗,你也......” 崔窈娘繼續追着揶揄調侃他。
“......”李瀚猙的手又開始不自覺地揪着衣擺,來回摩擦起火。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内室裡還有沒有其他我的東西?”
李瀚猙的臉又愈發紅上幾分,他眼神慌亂,言辭閃爍地掩飾道:“沒......沒有,真沒有。”
“真的?那我可不信,除非你讓我去查。” 崔窈娘眨了眨眼睛,眼中滿是挑釁。
李瀚猙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拗不過崔窈娘,帶着她向内室走去。
内室布置簡約質樸,僅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再無其他繁冗裝飾。
崔窈娘在屋内踱步一圈,行至衣櫃側面,見有縫隙且無灰塵。她雙手用力一推,隻聽得“格拉 ——”一聲,衣櫃緩緩滑向旁邊。
果真有暗室,崔窈娘回首對着李瀚猙勾勾手指,又指了指衣櫃後的小隔間。
李瀚猙真真沒料到崔窈娘觀察竟細微至此,想要出手阻止已然來不及,隻得眼睜睜看着她貓腰鑽進了小隔間。
隔間無光,僅靠内室的燭光扯了幾縷進來,四周陳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唯有中間桌上放置着一隻極為突兀的巨大錦盒,精美程度與整間樸素的内室顯得格格不入。
她毫不拘謹地将錦盒打開——若幹紙條、設計稿,還有瓷器、鞋履、帕子、碗等物。
“我有一種被偷家的危機感。” 崔窈娘笑。
李瀚猙綴在她身後,汗顔:“這些......都是你不要的東西。”
崔窈娘轉身看向李瀚猙:“這句話你說錯了,”
她走到李瀚猙面前,光亮僅照亮了兩人的一側,斜長的黑暗自李瀚猙喉結處劈開,她踮起腳尖,輕啟朱唇,一口咬在暗影喉結之上,貝齒緩緩來回研磨,“在這地方,有一件是我要的。”
暗影晃了晃,被光焚盡。
李瀚猙向後退了一步,呼吸陡然急促,眼前的一切攪弄在光影中蕩漾,模糊不清,幾近天旋地轉,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确定與期待問道:“是我?”
崔窈娘追了上來,一路對他的喉結又親又咬愛不釋口,吻至他的唇,溫熱潮濕的鼻息噴灑在李瀚猙的臉上,令他面皮發癢卻又不舍得擡手拂開。
耳畔傳來崔窈娘輕柔卻堅定的話語:“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