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有人盼望崔窈娘長命百歲,那頭就有人想崔窈娘立時消失在這世上。
“這個崔氏,今日若是不除,來日回了長安,本宮的顔色都要被她分去幾分,他日豈不是要成為蕭家的絆腳石?”蕭逸雲坐于華殿之内,輕拈龜茲進貢的奶葡萄,結柄處已失鮮活,畢竟龜茲到長安,路途迢迢。
葡萄會失了鮮活,可不代表人回來也會,人隻會增加閱曆,更另皇帝垂青,蕭逸雲就是這般想得長遠。
蕭家謀士恭立于旁,神色肅然道:“那崔氏在西域道上頗得人心。白家、波斯、回鹘,乃至姑墨州都督,皆為其宴上之客。若不除之,确實是養虎為患。”
蕭逸雲雙眸微眯,素日溫婉的一張面皮,此刻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冷哼道:“任她如何翻雲覆雨,這西域道也隻能是她的葬身之地。你且速速去調人來,奔赴西域道,務必讓她有去無回。”
謀士領命而去,不多時,一群訓練有素、冷面無情之殺手便被召集起來。
殺手頭領領命而來,恭聽主子的臨行囑咐。
“此次去西域道,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不能除掉崔窈娘,你們也不必回來見我。”
頭領單膝跪地,向蕭逸雲表了決心:“娘娘放心,定不辱命。”
蕭逸雲滿意颔首:“去吧,事成之後,重重有賞。”
姑墨州的天空澄澈如寶石,驕陽似火,酷熱難耐。
崔窈娘一身利落短裝,盡顯身姿婀娜,隻是現下無人有心思來看,都盯着崔窈娘手中的圖紙——她正與吳薇秀等人商議着鴛鴦履的制作事宜。
心裡都明了,唯有制成此履,香料之路才可從波斯公主手中遞到她們手裡,回歸長安的日程才能大大縮短,誰人又能不盡心盡力?
“依着圖紙上的大小,一模一樣将着紅芍精雕,對了,蕊心需按圖打孔,以便二嬌輯珠,切記切記。” 崔窈娘囑咐盧三巧。
盧三巧無奈,果不其然,她又被迫加入雕工工種,還好一通百通,也算手熟:“好好好,定不會忘。”
“葉子與枝條,枝珍先繡,我再告訴二嬌何處需補輯珠。”
“楦頭還是按照上次的履碼子制作即可,但這次雕花寶石更重,履底與繡布接合處需下些功夫,免得鴛鴦履偏軟,寶石倒壓腳。” 崔窈娘有條不紊地安排着各項事宜。
林嶽立在她身旁,不時幫把手。雖是對制履一知半解,卻也不多言,唯恐打擾打架做事的節奏。
就這般忙碌至夜深,崔窈娘覺出脖頸酸痛,方擡頭望見月上枝頭,已是這個時辰。
“今日就這麼先罷,明日再接着做。”
“是,先散了吧。” 今日在柳枝珍房中商議做活計,柳枝珍繡了整日,早已困得東倒西歪,說了這麼一句,一頭紮上床榻,呼呼大睡。
自崔窈娘診斷出中毒後,林嶽平日謹慎有加,每宿一站必是在崔窈娘隔壁間,姑墨州亦如此。因今夜活計做得晚,不免困乏些,睡得也死。
瓦片輕響,驿站甯靜被打破的瞬間,林嶽夢中下意識身體一彈驚覺,不對勁!她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有危險正在靠近。
林嶽屏息靜聽。除了那一聲瓦響,再無動靜。
如鬼魅般的殺手貼在驿站瓦沿,靜待無異後,殺手頭領一聲蛐蛐叫,黑色從四方圍來,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冰冷寒光。
林嶽冷笑,怕是殺手蠢蛋不知,這個天氣姑墨州早已沒了蛐蛐。她取了劍,翻入崔窈娘屋中,眼神銳利如鷹,準确找出崔窈娘輕捂她口鼻,擁她溫暖身體抱入懷,以氣音在她耳邊說道:“有刺客,應是沖着你來的。”
一回生二回熟,崔窈娘已經鎮定如常,輕摸林嶽手背,示意她已經清醒。
窗外黑漆漆一片,死一般寂靜。崔窈娘不敢聲張,生怕連累其他姐妹爬起來,倒是把她們先給害了。
“有多少人?” 崔窈娘也以氣音問道。
“我能應付,不怕。”林嶽怕吓到了崔窈娘,未言及具體人數。
殺手們在驿站外蹲了三四日,隻是這兩日因為制作鴛鴦履,崔窈娘她們出門少,看不分明,僅憑畫像難定崔窈娘住處,隻得逐間掀瓦查看。掀至第四間,殺手剛俯身,嗷地一聲捂着眼睛滾落屋檐。
被發現了!殺手頭領一聲唿哨,黑影如餓狼般撲向崔窈娘所在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