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個子極為高大,常人沒等走近,心中便生了恐懼之心,鮮少有人與他說話。加上他為人木讷,所以日子久了,阿大也習慣了獨來獨往。除了牡丹,他對于别人的話根本不放在心上。
眼下的這個小娘子,長得瘦瘦小小一隻,雙手抓着他的胳膊,仰頭看着他,“大哥,能幫忙提個水嗎?水桶實在太重了,我提不上樓。”
阿大瞅了瞅她,又看了看她身邊那個比她腰身還粗的水桶,伸手就一手一個桶,幫她提了水進屋。
前後也就是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吧。這一頭,謝雲初送給了牡丹一支钗花,引得大夥兒都在圍觀;另一頭,阿大幫夕瑤拎水桶進屋。
等一切都忙完,夕瑤打開窗戶,悠悠地歎出一口氣。月影绮羅香,隻用了極其微小的分量,能夠讓人在片刻之間産生幻覺,過後便如同月光一般,雲層一遮,不留絲毫痕迹。
然而這片刻,對于夕瑤來說,已經足夠了。
夠她完整地診個脈,檢查了阿大頭部的各個穴位,甚至還看到了他身上的舊傷。
這個案子從一開始,便如同霧裡看花一般。一層層抽絲剝繭,收集各個證據,如同那時候唐棠玩的七巧闆一般,總是要等到最後一塊放定了,才知道最後是貓是狗。
而現在,就差最後一塊了。
晚飯過後,客人們都陸續離開了大堂。夕瑤在樓上,隔着門縫,看牡丹和阿大收拾着桌面和碗筷。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看廚房的燈滅了,估計兩人收拾完回屋了。
“我自己去吧,人多了,恐怕反而不好開口。”夕瑤看着屋子裡的謝雲初和柳四,打着商量。
“不行,這雲邊客棧是出了名的黑店,誰知道牡丹的屋子裡還有沒有什麼機關暗器,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謝雲初想也沒想,上來一口否決。身後的柳四也一臉不贊同,“姑娘,你一個女子,也不會武藝,這樣進去,太危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況,有些事情,可能牽扯到人家的陰私,人多了,更不好開口。”
夕瑤見說不動他倆,隻得退了一步,“你看這樣行嗎?你倆暗中守在門口,若是有危險,我在裡頭一喚,你們就能聽見,沖進來救我。如何?”
見兩個木頭還是沒動靜,夕瑤微微歎了口氣,“這雲邊客棧,說是黑店,多半和往常的那種黑店不同。店裡的兩人你們也見了,老闆娘牡丹,一個女子,不會武藝,而阿大呢,空有一身蠻力,對付對付外頭那些人還行,你們兩個,随意一個就能治住他,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是明面上的,暗地裡的呢?”謝雲初還是不放心。
“暗地裡,你說九曲鴛鴦壺?”夕瑤有些好笑地看着謝雲初。也是,醫學世家出來的姑娘,區區一點迷藥,實在算不上什麼。
謝雲初心中還是猶豫,但是想着案子,終究還是拗不過夕瑤,答應了,“你進去可不能莽撞,若是有事,不必顧忌,随時出聲喊我們,我倆就守在外面。”
“嗯!”
天色已晚,夕瑤也不多磨蹭,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牡丹的屋子走去。
牡丹的屋子位置很巧妙,在後院邊上,緊貼着阿大的屋子,和一側的石牆形成一個窄角。若是有登徒子半夜裡來騷擾牡丹,就得先過阿大這一關。
敲門略等了一會兒,牡丹隔着門問道:“誰啊?”
夕瑤耳尖地聽到,隔壁阿大的屋子也淅淅索索有了些動靜。
“是我,住樓上東邊最裡面屋子的。”
一陣踢裡踏拉的聲音過後,牡丹拉開了房門,“進來吧。”
此時的牡丹,仿佛是剛剛沐浴完,身上還帶着清新的皂角香氣,發梢的水汽尚未幹透,臉上脂粉不染,身上也就是随手批了一件半舊的外袍。可不知為何,夕瑤總覺得,這時候的她才最符合牡丹這個名字,嬌豔欲滴,國色天香。豈是白天厚厚脂粉下的假面可以相比的。
見隻有夕瑤一人,牡丹忍不住挑了挑眉,“另一個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還是躲在暗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