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唐立青是好意,但也不見得非要氣自己才能轉移注意力。顧翌想到這裡,心下的氣倒也出不去,又見她這幅自鳴得意的模樣,索性拖着一瘸一拐的身體,借着井底昏暗的光線湊到她身旁,想踩她一腳,卻被這人順利躲過,眼下便是更氣了,嘴巴微微嘟起。
唐立青也知道自己玩笑開過頭,便背着顧小姐再次坐到石台上,拍着胸口安慰說道:“别擔心!我已經想到了出去的方法,你看這石頭縫隙裡的地下水和井壁上的青苔。隻要咱們砸開這井底的湧道,讓地下水倒灌,我們就可以借着水的浮力潛上去……”
兩人确實想到了一處。
“怎麼樣!棒不棒!”
聽罷,顧小姐莞爾一笑,随手将随身背包裡的折疊鏟子朝唐立青丢了過去。
“聽着還行,那你好好幹。”
“……” 唐立青本也沒想着讓顧翌幫忙,但眼前這人絲毫不見外,确實讓她心下有些不爽,微微撇了撇嘴。
“往十點鐘的方向,對,就那裡……” 顧小姐坐在石台上休息,随手指揮着她。
聽罷,唐立青蹲在地面順着石頭縫隙,帶着莫名其妙的情緒,一下下敲砸。
.....
與此同時,成康安正襟危坐于主位,與幾日前在長甯号上受難的苦主們商談賠償事宜。
成康安身着一襲精緻的深色西裝,面容沉穩,眼神中透露出疲憊之色。他微微前傾着身子,雙手交疊放在面前的桌上,靜靜等待着衆人的反應。
那日吸入藥劑的賓客有兩三百位。其中大多數已被唐卯說服,個别喋喋不休的,也看在唐老爺子的份上,拿了一筆可觀的賠償後選擇息事甯人。
現如今還能坐在長甯号 5 樓包廂的十幾位賓客,那都是不差錢的主兒。他們個個衣着考究,神态各異。有的身着華麗的禮服,眼神中帶着傲慢與審視;有的則穿着簡約的商務裝,表情嚴肅而專注。
“成康安,我們耗在長甯号這麼多天,今天也應該要有個結果了。” 于長桌上最先發言的中年人,是來自 H 國的政客。他身着筆挺的黑色西裝,脖頸處系着一條紅色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這位政客在前幾屆僅以幾票之差落選,在 H 國的地位及影響力可見一斑,更别說小小的 G 城。
成康安即便心内諸多不悅,也未将情緒顯露在外。他坐在長桌主位,态度不卑不亢。待那位中年人發言後,眼神示意身側的總助,将新的補償文件一一推送至賓客們面前。
“很抱歉發生了那樣的意外,長甯号必定拿出全部誠意。我成某人在商政兩界遊走多年,也知道大家都有很久都沒能解決的難處。這份補償方案便是對在場的每一位量身制定,我以 Ac 集團執行 CEO 的身份承諾,文件内容絕對保密。不光如此,從今以後長甯号将免費對在座的各位開放,包括各位的家人。” 成康安指節一下下敲擊着桌面,環視在座賓客,語氣不容置疑。
他的眼神銳利,仿佛能看穿每個人的心思,最後半句更似是一種隐隐的要挾。
在座賓客無不翻開手中的文件,好奇補償的内容。他們在閱讀後,有的嘴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意,有的眉頭緊鎖像是發現了不得了的秘辛,想急切回去處理。每個人都有秘密和軟肋,以及見不得光的事兒,成康安似乎早已抓住大部分人的把柄。
在場十幾位賓客,除卻一人之外,皆是啞口無言。有的更是默默在紙上簽字後,悄然離場。
“各位如果滿意方案,拿走文件直接離開即可。我成某人答應的事,一言既出,絕無懈怠。” 成康安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他深知自己開出的條件,不光能解決長甯号上的矛盾,還能為各位賓客、各界精英們建立更深層的聯系,一種唇亡齒寒的關聯。
突然,方才還義正言辭的中年政客直接離開座位。他站起身來,動作幹脆利落,如同秋風掃落葉般,連帶着好幾個賓客一同離開。
僅僅十多分鐘的功夫,廳内便已走得七七八八。
邊聽白坐在成康安對面。她身着條紋修身商務裝,碎發别在耳後,顯得幹練而又不失優雅。她微笑着打開面前的文件後,神情似乎并不滿意,亦或者說是毫不在意。微笑如同蒙着一層薄紗,讓人難以捉摸她的真實心思。
“成總還真是太客氣了,将邊家的東西還給邊家。” 邊聽白合上這份明鹽山地契林權轉讓協議,将文件再次推了出去。
成康安面帶微笑,眼底藏着幾分怒氣。他深知長甯号陷入衆矢之的,都是眼前的女人搞出來的。
“呵呵,聽白誤會了。明鹽山現在仍在肖氏集團名下。這份協議,當然是你補償給 Ac 集團的。” 成康安望着眼前空空蕩蕩的大廳,示意助手關閉艙門。
“就麻煩聽白将明鹽山買下來送到 Ac 集團,來換取晚年的長樂安康了。” 成康安瞪着邊聽白一字一句說道,臉上帶着笑意,語句裡滿是威脅。
“…… 哦?成總似乎忘了一件事情,或者說一個人……” 邊聽白端起面前的玻璃方樽一飲而盡,繼續說道,“見笑了。白天不宜飲酒,醫生推薦我喝英式川甯……”
話畢,邊聽白在空杯裡投入一枚鑽石戒指。碎鑽石刮擦玻璃内壁,發出叮當脆響。
成康安死死盯着杯内的戒指,被憤怒激得瞬間面色蒼白。他暗自派遣多人護着顧翌,卻仍然百密一疏。想到這裡,他不由暗自低語:“小翌……”
他不見得有多愛她,又或者說在他這樣的人身上,感情、友情、親情、愛情亦不是長久的存在,不能真正走進他心裡。
未婚妻的家世、樣貌、修養、秉性,是他精心挑選過的,真正與他匹配的,是他一路走來完美人生的見證。他還需要她,在獨占城市财富與權力的幾十年後,與自己表演伉俪情深。
邊聽白瞥見成康安的反應,發現眼前這人比自己意料中更加在意未婚妻,她随即不動聲色,将玻璃杯推至他面前。
這枚屬于顧小姐的婚戒,是邊聽白在那日四樓大廳中借着混亂取下。隔天,她便讓阿粒送顧翌、唐立青去碼頭。近日來籌謀的一切,等的也就是這天。她本想借着邊家破産之際,隐匿于人後,将邊家資産重新洗牌。可他成康安,千不該萬不該,在自己祖母葬禮上下手。既然成康安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一部分底牌,那麼不做朋友便是敵人。
“成總不必擔心,顧小姐她很安全。” 邊聽白站起身,離開座位,與成康安站在一側,如是說道。
“你想要什麼?” 成康安捂住胸口穩了穩心神,終于吐出半句。
“把明鹽山還給我,邊家自會退出 G 城争利。而且我們仍然是朋友,沒有必要自相殘殺,讓他人得利。” 邊聽白逐層遊說,表明自己的立場。
“好,我答應你。我們曾是合作夥伴,也沒必要鬧得這麼不堪……” 成康安心念着顧翌,咬牙應下。雖然肖氏集團在自己的布局之下,已經是囊中之物。可飛祿灣項目一旦建成,占盡地利的邊聽白,也不是不可能再來與自己分一杯羹。
“成總爽快。放心,今後我也不會介入飛祿灣的生意。” 邊聽白像是看穿了他,直截了當将他的顧慮抛了出來,并許下承諾。
“為表誠意,我順帶告訴你顧小姐的位置,隻不過,成總你我相識一場,我不得不提醒下你。”
“阿青跟顧小姐實在有些太過親密了……” 邊聽白微微揚起下巴,在離開艙門之際,将最後的話頭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