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卯縱身躍入大海,與那海中巨物展開激烈厮殺之際,尚且面不改色,然而當下僅僅進行了一番卦象推演,卻驚得讓唐立青急忙前往船艙。
加上船長與其他船員無故消失,其中利害關系着實讓唐立青捉摸不透。最最關鍵的是,她與顧翌商議分頭行動,如此一來,顧小姐是否會遭遇危險。
唐立青來不及細細琢磨,她抛下唐卯,火急火燎從船尾甲闆沖向船艙入口。
長甯号全長不過九十多米,船身内部設立十八個船艙。她沿着通道一路前行,挨個仔細檢查船艙。除卻部分無法進入的上鎖艙門之外,其餘内部皆是空無一人。
當行至活動廳時,她已然心急如焚。
好在,四樓雙扇合金艙門拉開,刺目的冷氣撲面而來。放眼望去,活動大廳内烏泱泱地堆滿了人,幾乎透不過氣。
與其說是人堆,倒不如用東倒西歪來形容更為貼切。
此時船艙内光線昏暗,僅有幾盞微弱的燈光閃爍着,隐隐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像是人們無意識的呢喃和喘息之聲。
唐立青上一次踏足長甯号,還是在四樓活動廳酒水台兼職服務生。那時的廳内,賓客無論男女皆身着正裝禮服,舉手投足間優雅得體,儀态萬千,都是從電視頻道裡走出的人物。
斷然不會如現在這般,男男女女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三個一群、四個一夥,互相推搡、拉扯。他們的領結被粗暴扯開,禮服散落一地,露出大片肌膚。
放眼望去,無論身份地位、年齡大小、膚色相貌,肢體動作皆是不堪入目。
其中更有甚者,爬上大廳角落用來消遣的牌桌,瘋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物,仰頭大喊:“我赢了!我赢勒!都是我的!錢都是我的!” 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五官扭曲在一起,好似被邪祟附身,亦或者是在釋放本性。
待唐立青定睛細看,此時站在牌桌上精神近乎癫狂的,不是方才僅有一面之緣的船長還能是誰。她在人堆中仔細分辨,除卻衣衫不整的賓客外,也有幾個身穿制服的船員在地上扭打翻滾,神情如癡如醉,好不快活。
賓客難道一個個都吃錯了藥,瘋了不成?眼前這些賓客與甲闆上嗜腥争食的海鷗毫無二緻,各個眼角發紅面容可怖,喪失人性。唐立青于腦海中快速回憶,方才在甲闆上目睹唐卯被海鷗襲擊時,這人似乎也在嘴裡反複念叨着“喂你們吃藥吃蠢掉”這類話語。難不成,這唐卯已經喪心病狂到要拿人來做試驗了?可細想他最後的反應,似乎船艙内部所發生的事,也超出他意料外。
顧不得其他,事态發展極為嚴重,唐立青當機立斷,毅然紮進人堆裡。挨個撥開地毯上糾纏的男男女女,來來回回翻找,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哪怕尋個尚且清醒的人也好,至少顧小姐不要有事啊!她好不容易才從唐卯嘴裡撬出一點眉目,倘若顧翌也變成這個樣子,她還怎麼面對成康安這個哥哥。
“唐...立青”
正當她尋覓無果之時,一聲熟悉的嗓音自她背後傳來,于這混亂的場景中給她帶來莫大希望。唐立青聞聲回頭,待看清這人面容,眼眸中滿是詫異之色。
邊聽白端端正正坐在描金木質吧台處,看似慢條斯理與唐立青打着招呼,沉穩之态與周圍的混亂對比鮮明。唐立青仔細瞧去,發現她眼尾泛紅,手腕處的袖扣竟崩開了兩個口子,聲線中盡是隐忍克制,顯然與平日大不相同。
如此嘈雜壓抑的環境,邊小姐仍能維持住溫和體面,着實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邊聽白見到唐立青出現,倒顯得并不意外,甚至像是等候許久,可當她再次開口卻又是另一番說辭:“沒想到是阿青,還以為這上鎖的艙門永遠不會開啟了。”
“被鎖了?怎麼可能…… 我……”
不等唐立青後半句話說完,邊聽白自吧台椅上踉跄起身,将藏在座位底下神情茫然的顧小姐拉拽而出,推到唐立青懷裡說道:“麻煩阿青把船艙門打開通風,這裡的空氣有問題。” 随後擡頭望了眼天花闆的出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