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理有據。
但方臉男人還是有些頭疼地摁了摁自己的額角,頗感到幾分無語。
不就是去叫一個大概率睡過頭了的同學起床,至于如此大動幹戈嗎?總感覺相比于去叫人,這兩個純粹就是在發揮自己的刺頭特性,純粹想搞事情。
不過諸伏這孩子,竟然也被松田那個刺頭中的刺頭帶壞了……
看來自己的降壓藥又要多買幾瓶了。
鬼冢八藏有些艱難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在心中長歎一口氣。表面上雖仍努力保持面目嚴肅,但鬼冢八藏還是宛如破罐子破摔地甩了甩手,示意二人離開。
心中正在考慮究竟該如何管教那群學生們,腦海中卻突然閃過白發少年在入學警校之前的樣子。
冰冷、陰郁,天資聰穎的同時,還時刻牢記着自己身上背負的血仇。
真是……
天生的卧底。
*
松田陣平是先走一步的,諸伏景光也很快便追了上來。兩人一開始倒沒什麼交流,也沒有再提昨天晚上撞破的綠川悠的怪異之處,隻是一起向白發少年的寝室走去。
警校生們大多都離開宿舍了,整個宿舍樓安靜得落針可聞。綠川悠的寝室是在走廊的盡頭,隻是走廊盡頭并沒有窗,便顯得有些陰暗。
松田陣平率先走到門前,然後用力敲門。
“扣、扣、扣!”
聲音之大,幾乎能算是擾民的程度。
但是沒有人回應。
“綠川?綠川同學?”敲門後沒人得到房内的人回應,卷發青年也沒有什麼包袱,扯開嗓子便大聲喊道。
“綠川悠?——”
隻可惜,喊了半天,房内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然而就在這時,一旁的諸伏景光的臉色陡然大變。
“綠川!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一向溫潤清隽的藍眸青年突然大步上前,有些焦急地喊出聲來,“你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就跟我們講啊,不要把自己關在裡面……!”
“出事?”松田陣平鸢青色的眼睛倏地睜大,他遽然轉頭看向諸伏景光,示意他趕緊解釋一下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松田陣平跟諸伏景光也算是交集不淺,他知道諸伏景光不會無緣無故就有如此反常的反應。
畢竟,諸伏景光此刻的臉色可以說是難看至極。
“你沒聞到嗎……那股很淡的,”諸伏景光聲音低沉,他的臉色已經差到一定程度,藍色的上挑貓眼中也溢滿了慌張,“鐵鏽味。”
或者說是——
血腥味。
這個味道并不濃,但單是站在門口便能隐約聞到,這已經是可怕至極的事情了。何況前一天晚上的綠川悠還明顯不對勁……
“去拿消防斧!”諸伏景光猛然回頭,看向卷發青年就大喊道,“快!”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此刻所喊出來的聲音有多麼顫抖。他隻覺得慌張,恐懼——但他自己又無法說清這突然湧上心頭的強烈情緒究竟來源于哪裡。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突然被一隻大手用力攥住,他分明痛徹心扉,卻又無路可逃。
松田陣平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根本沒時間讓自己将整件事思考清楚,便轉身飛快地向前沖去,從消防箱處将消防斧拿了出來,再快速趕回綠川悠的寝室門前。
這次不用諸伏景光提醒,他自己便瘋狂地用消防斧去砸寝室門上的門鎖。“哐哐哐”的巨響一遍又一遍在他們耳邊炸開,卷發青年的手也一刻不停。
鎖終于被砸開了。
藍眸青年一個側踢便将原本緊閉的寝室門踢開。失去了大門的阻擋,房間瞬間變得通風透氣。一股風湧入房間,那股濃烈的血腥氣便直接撞進了二人的鼻腔中。
嗆人得可怕。
雖然已經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還是令他們震驚無比。
地上散着好幾張皺巴巴的草稿紙,上面滿是鉛筆的痕迹。這其中卻沒有幾個是成型的字,其他盡然都是些鬼畫符,要麼就是因用力過猛而劃破紙張的洩憤痕迹。
鉛筆被風帶動着在地上咕噜噜地滾着,尖頭的地方早已被摔斷。
而在床上,潔白的被子早已被暈染出了大片深紅的血迹,白發少年面色慘白,就在他放在被子上的那條蒼白的手臂上,明顯是被刀深深割出來的猙獰血口遽然刺痛了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的眼睛。
“綠川!”他們驚喊道。
白發少年手臂上的每一條傷口都很深,每一個傷口都被割得幹脆利落,傷口走向也異常清晰。傷口現在已經基本不在往外流血,但那一條條傷口依舊像是一隻隻兇狠的惡鬼,攀附在那條蒼白的手臂上,吸食血肉。
有經驗的人隻要看一眼那被劃出來的傷口,便幾乎可以斷定——
這些傷口的制造者,就是綠川悠本人。
“打急救電話……”松田陣平說道,但不過是話音剛落,他便意識到,他們在正式接受警校訓練後,就都已經上交了手機,此次過來,更是沒有攜帶任何通訊工具。
他有些焦急,上前一步,想将昏迷中的白發少年扶起來。好在他的大腦在最後一刻重新上線,讓他恢複了冷靜和理智,停住自己的動作。
“是失血性休克。”他沉聲道,“不能搬動他。”
而且少年應該盡快得到救治,若錯過最佳搶救時間,他可能就要見證一條生命在他面前的消亡了。
松田陣平猛然擡頭,看向藍眸青年:“你在這裡守着他,我下去找校醫院的人!”
四目相對,互相信任的默契在他們之間蔓延。卷發青年再次轉身,用他最快的速度往外沖刺。
……
松田陣平離開,留下的諸伏景光則小心翼翼地走到昏迷中的白發少年身邊。
此刻的房間裡僅剩下他們二人。
也不知道綠川悠到底是具體在什麼時候、為了什麼而割的腕,諸伏景光總感覺白發少年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迷好一段時間了。想到這裡,他的心中不免涼了半截。
他緊緊盯着白發少年那染滿鮮血的手臂,也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己的手臂好像也痛了起來。良久,諸伏景光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看不見那道傷口,這才逐漸感覺自己也感覺不到那種痛感,穩下心神。
隻是就在這時,白發少年又好像在神志不清地嘟囔着些什麼。
“重來了一遍又有什麼用……”
“命運啊……”
意識依舊沒有清醒的白發少年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繼續說着胡話。
“像我這種人,就應該爛在沒有光的泥沼當中吧。”
“我為什麼還不能死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