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新型毒品相當于是組織研發的吐真劑的半成品,”琴酒少見地再次耐心張口“解釋”,“倘若任由那個毒枭将新型毒品投向市場,引起官方機構的注意,讓條子針對那新型毒品有了策略,組織日後再使用那款吐真劑時,很可能便有了見肘之處。”
但其實,這全是假話。
組織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在意這個所謂的“吐真劑”。
琴酒眸色暗沉。
至于真相……
或許隻是因為,有些事情,他想知道。
腦袋依舊在隐隐作痛,銀白色的長發遮掩住了太陽穴處淡淡的黑色焦痕。
可以說,這不算是一個太過簡單的任務了。
但少年卻好似對此依舊不甚滿意。
綠川悠可不蠢,琴酒嘴上說着這藥物不重要,卻硬生生砍掉了他的休假,把他薅來做任務,在組織發的正式任務中偷偷加了内容而不向組織上報,還這樣暗示他……
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涉及了組織内部的派系鬥争。
“格林蘭”于琴酒,絕不簡單。
這個藥的作用,也絕不僅是“吐真劑”。
琴酒,或許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忠誠。
或許他始終忠于組織,但同時也有着自己私下的站隊。
琴酒需要他去做任務,他卻不能以組織的名義出面,甚至不能讓有心人看出,這是他、是琴酒的手筆。
所以他才不能動用太多組織的力量,不能讓那些販毒集團摸清楚他的具體存在,更不能讓組織反應過來這裡面存有貓膩。
這就涉及到一個抉擇。
他到底要不要和琴酒心照不宣地裝傻,接下這個琴酒口中的“組織的任務”?
少年沉吟片刻,終于哼笑一聲:“很簡單的任務嘛,随便的一個人都可以做到吧。”
琴酒卻不想與他過多糾纏:“你就是那個随便的一個人。”
“……”
一片沉默當中,琴酒隻好又補充道:“這個任務不要把其它人牽扯進來。不要鬧出太大聲響。不要動用太多組織的力量。需要的話也要和我說。”
這已經是相當明顯的暗示了。
“好咯,那麼,你給不給援助呢?”綠川悠抱臂。
基本已經明确情況,少年說的便是“你”而不是“你們”了。同時,這樣的一句話,也幾乎算是明示了少年的态度。
他會遵循琴酒的要求,去完成這個任務。
畢竟琴酒也算是組織裡相當強悍的力量之一,而他也想知道……
琴酒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總歸參與此事的隻是格林蘭這個身份,就算出事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你需要?”銀發殺手有些嘲諷地挑眉。
真當他不知道嗎,格林蘭這個小瘋子以前害死過多少人搭檔?哪怕現在看起來還有幾分正常,也不能掩蓋他完全就是一個瘋子的事實!
“哦不,當然不需要。”綠川悠果然笑了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露出了一種看起來便仿若帶着些血腥氣的殘忍微笑。
就算有,他也會想辦法把對方殺掉的呀。
多礙事嘛。
依舊沒有把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的槍管推開,小瘋子的笑容越來越明顯,雙手翻飛,将一把水果刀玩出了殘影,在一片夜色當中,刀身反射出的冷光顯得尤為明顯。
少年又扭頭,看向琴酒墨綠的眼珠。
當然也看到了琴酒玩味的笑。
“那還真是可惜了,組織這次,給你安排了一個手下。”
*
綠川悠也是回去之後才發現,琴酒不止給他送來了一個手下,更給他送來了一份至關重要的情報。
那批新型毒品被生産出來,自然不可能是做收藏用的,而是要投向市場。而琴酒發給他的,正是購買這批新型毒品其中一位大客戶的個人信息。
這類毒販毒枭往往都将自己的個人信息藏得很深,但販毒本就是一個暴利而缺少規矩的行業,遠不如黑衣組織這般等級森嚴,因此組織雖然無法直接查到那位客戶所有細節的個人信息,但隻要情報組多付出些精力,類似容貌、性格和姓名這類信息,還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
走到鏡子面前,綠川悠拿起工具,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不多時,一張全新的臉便倒映在了鏡中。
這是一張屬于中年男人的臉。顴骨較高,下巴較寬,膚色偏黑的方臉顯得樸實而平凡。他的眉眼十分平庸,眼睛眯起來時還有幾分慈祥的感覺,但過于濃密的眉毛,還是顯出幾分淩厲之色。
這就是那位購買新型毒品客戶的臉。
而綠川悠此次的計劃,便是易容成那個人,插足到那一筆交易中,“黑”吃黑——
然後渾水摸魚。
事實上,販毒組織的每一次毒品交易都異常謹慎,倘若不知道那位客戶的一些細節信息,在具體的交易過程中,還是很容易露餡的。
在生死交錯地帶中的毒品交易裡,一旦身份露餡,迎來的便會是殺身之禍。
隻是對于綠川悠來說,能夠僞裝成那個客戶的模樣,名正言順地去到交易地點,本身就已經足夠了。
或者說,他本想達到的,也隻是這個目的。
又擡起頭看了一眼鏡子中的中年男人模樣,綠川悠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之所以說這個任務簡單,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販毒組織那邊,具體參與這次交易的人,必然是因為剛剛提拔上來的新幹部。
這批新藥由組織的吐真迷幻劑半成品改來,此前的此類毒品在毒品市場中的種類并不多,市場并不算開闊。毒品市場本就是一個閉塞的地方,此類新藥在完全推向市場前,“廣告”沒能走出去,新型毒品的品質在口碑上自然也得不到保證。
正是因此,這批新藥一時半會兒無法得到大客戶的大訂單,就算是綠川悠此次要扮演的那位客戶,也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大單。
但最近的毒品市場可熱鬧得很,大戶大單層出不窮,小戶小單自然也更難得到重視。
那個化學家所投靠的販毒組織本就人手有限,前些日子卷起的毒販争鬥又讓他們迫切需要提拔新的幹部上來,以擴大自身的幫派影響力……
綜合來看,這一次的交易在那個販毒組織的眼中,大概率就是一個新幹部增加資曆的第一單。
而“新幹部”,就是此次任務中最容易突破的一個點。
因為他們同時具有兩個弱點。
第一,慌張、不“熟手”,但又偏偏過于謹慎。
第二,在地位穩固之前,他們無法得到同伴的信任,甚至更容易遭到同伴的背叛。
畢竟在這種組織中,職位就那麼多,錢也就那麼多,人的貪欲在這種刀尖舔血的生涯中又被無限放大,誰都想把上面的人拉下來,然後踩在他們的屍骨上走上去。
誰在乎他們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其他人隻會知道,把他們踩下來,他們便擁有了新的上位的機會。
大家都是黑暗世界裡的人,誰又比誰更幹淨?
因被人陷害而丢掉權力和性命的人,隻能說他的實力在叢林法則中失敗得徹徹底底,而不會得到任何一個人的憐憫。
想到這裡,綠川悠又有些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唇。
他拿起自己放在桌旁的手機,摁亮屏幕,然後點進一個備注為【被GIN硬塞過來的蠢蛋】的訊息頁面。
「記得聲響大點。」
然後手機熄屏。
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綠川悠又對着鏡子照了好一會兒,然後滿意地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