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允準此舉震驚衆人,人是複雜的,并不是非黑即白。
明亮高潔之人也很難笃定一生中,心中從未有過陰暗龌龊,更遑論用道心起誓。
這并不似什麼癡男怨女的海誓山盟,修道之路本就艱難,立下這樣的誓言,一旦違背,就算不會應驗,也很難飛升。
如同在靈魂深處刻下烙印,蟄伏在漫長修道路中,曾經的真誠變成心魔,随時食肉碎骨。
任他人百轉千回,江應淮不動如松,平靜地與之文對視着。
之文并沒有因為他的誓言而有什麼變化,他開口提及了另一件事:“最初随師尊來到含山鎮時,曾在一名死嬰身上發現留存的零星魔氣。”
“前些日子,妖魔邊境爆發亂獸潮,妖王急令調回麾下四位将軍。”
“數月來,人族、妖族皆不平靜,這其中,與魔族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三宗已與妖族商定,加防兩界與魔界接壤邊境防禦,進入防禦階段,嚴防魔界族人進入兩界領域。擅闖者,甯可錯殺,不得放過。”
衆位宗主議論紛紛,之文擡起手向下壓了壓,窸窸窣窣的聲音瞬止。
“邊境九城宗門城主,尤其是三座府城城主,我們皆已調查過,無異常情況。”
此話一出,如水入熱油,立刻炸了鍋。
“怎能如此!”
“這把我們置于何地。”
反而江應淮反應平平,眼眼眸微微睜大,驚訝之下還有些許欣慰。
“樂正門主,怎能如此!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嘛!”
倍感羞辱的宗門宗主找樂正穹要說法,要不是顧忌着雙方實力懸殊,他們就差上手搖人。
隻是樂正穹依舊老神在在的坐着,隻在他平直的袖擺撤出折痕時,輕睨着那人。
很快,那人迫于壓力無奈松手。
之文對他們這樣激烈的反應感到不解,偏頭問:“為何發怒?”
“在真兇沒有找到之前,每一個人都是嫌疑犯。”
“不止九城宗門被調查一系列外務記錄,其餘與你們宗門位置相近的宗門皆有被調查過。”
“若不肅清内部,如何防禦外界?”
之文的疑問是發自内心的,他以為這是人人都應該懂得的道理。
而那些宗主的怒火,還未發洩,就被澆滅。
一個個憋着,說理解,也不是不能,但說不生氣,也是違心。
一來二去,雲程就看見幾個宗主一副敢怒不敢言,像個憋氣的小媳婦兒。
正當氣氛僵持,雲程以為之文不會再開口轉圜時,卻聽見之文聲音緩慢,如山間潺潺流水:“此舉不是滅自己的士氣,而是敬告諸位,邊境危機尚未解除,我們不能有絲毫的松懈。今日起,在座你我皆需以更嚴密的巡邏、更詳細的巡檢、更細緻的追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尋找埋藏在深處的草蛇灰線,還九城所有城民、為乾雲大陸邊境一片樂土。”
之文總是淡淡的,數月共事,同他打過交道修士抑或是宗主,都深刻感受到他為人刻闆,走到哪都是規規矩矩的,從不逾矩。
自然,也甚少看到他有什麼慌張無措或是激動發怒的時候。
哪怕強大如樂正穹,都曾因那鋪滿大地平原的屍骨有片刻的震悚與凝眉,渾身上下都萦繞着攝人的威壓,但之文從來沒有。
他總是第一時間投入行動中,有人中幻他便想辦法喚醒,喚醒失敗死亡他就迅速處理後事。
之文整個人,就像摒棄了感傷、難過等情緒,他總是能淡定的判斷形勢,找出最應該做的事。
如今,能從他口中聽聞這樣激勵的話語,圓桌衆人無不驚訝,也無不感受到肩上的重擔。
隻是除了所背負的壓力,心中萦繞着淡淡的振奮。
縱使前路漫漫,烏雲蔽日看不見歸處,又何妨?
金烏光芒奪目,終有破雲而出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