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程聞言收回同周兮較勁的手,正色側眸望向蓮醫谷方向,隻見屬于蓮醫谷的桌塌處,一绯衣少年徐徐站起,他眉眼銳麗張揚,墨發高高豎起,随着身姿晃動。
明明身居末位,其風采絲毫不減,遙遙拱手而立,隻是聲音有些不符合面容的稚嫩:“蓮醫谷紀塵,拜見各位宗主。”
一舉一動,恭敬卻不谄媚,貴氣天成。
雲程随口贊歎:“這紀塵到頗有些少年意氣。”
耳邊傳來輕笑聲,雲程疑感回頭,卻見周兮笑道:“師兄不是一直想替夏林夕出頭嗎?這個紀塵就是蓮醫谷最小的弟子。”
雲程頓感驚訝,再一次打量紀塵,雖绯衣張揚,目光銳利,但也是一副正氣凜然翩翩少年的模樣。不像是會欺辱師兄之人。
不過最令雲程驚訝的不是這個,雲程用目光比劃了一下紀塵的個頭,這張臉,這個頭,說比夏林夕大也毫不突兀,居然是最小的弟子?現在小孩都這麼能長了嗎?!
“這個紀塵多大?”
周兮看出他的疑惑,胸有陳竹的一笑,“據說前些日子剛剛滿十三歲,他在蓮醫谷長大,一衆弟子中,他是最有天賦的。小小年紀已能獨立看診,治療手段利落,就是有時用藥過猛,造成些副作用。總之,蓮醫谷上下把他當寶貝一樣供着,算是内定的下一任谷主之位接班人。”
兩人低聲耳語,紀塵慢條斯理的報讀禮單,夏林夕坐在他身後。以雲程的視角,隻能看見夏林夕端坐的一邊臂膀和一點白皙的側頸。
“若如你所說,紀塵如此春風得意,有什麼欺負夏林夕的理由呢?”
“這就不知道了,無非三種結果,一種是夏林夕在說謊,一種是紀塵僞裝的好。”雲程受不了周兮賣關子,督促他快說。
“還有一種,就是紀塵做者無心,而夏林夕感受有意。可能并不是欺負呢,隻是夏林夕誤會了,說白了,就是一場烏龍。”
“是嗎?”
雲程若有所思的看向蓮醫谷,夏林夕的身影若隐若現,在紀塵身後看不真切。
蓮醫谷中沒有人和譚曦有私交,因此送的東西也很官方。都是些中等檔次的藥材,不好不壞也不會出錯。
隻是最後,紀塵道:“除上述物品,蓮醫谷還有一藥方想要進獻給鴻蕪宗。”
溫如頌來了興趣,普天之下還有鴻蕪宗沒有的藥方,道:“呈上來。”
衆人目光如河流入海彙聚到紀塵一人身上,紀塵坦然受之,帶着手中卷軸,步伐沉穩邁向高台。
紀塵斂目,雙手呈給溫如頌,溫如頌緩緩展開羊皮卷軸。雲程坐的近,但透過皮紙隻能依稀窺見螞蟻大小的字迹,七寸大小的人卷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溫如頌開始神情舒緩,以為是某種改良後的藥方,但看完第一句後,他立刻斂起神色,深深的看了紀塵一眼。
紀塵到底還是年紀小,如何持重也不過十三,在溫如頌的目光壓迫下忍不住想要後退,但此刻他的身後是幾十家宗門傑出弟子,他若在此時出醜,之後蓮醫谷也會造人恥笑。
紀塵站穩腳跟,身側的手悄悄收緊,頂住壓力。
他的小動作溫如頌如何不知,垂下眼皮,将卷軸合上,手中随意把玩,“若我沒記錯,你是蓮醫谷最小但也是最有天賦的弟子。這藥方,是你獨自研制出的?”
“不是。”
其他人的目光都在高台上的兩人,雲程卻注意到,在紀塵說出那兩個字時,夏林夕原本頹唐沮喪的目光迸發出一線微光,直直的看向台上的绯衣少年。
台上的對話仍在繼續:
“那是何人?”
“是我師兄,夏林夕。”
溫如頌淡淡開口:“夏林夕。”
他的聲音輕緩,卻如同巨石擊破冰面,在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大殿中響起。
夏林夕詐聞自己姓名,還是從溫如頌口中,一下子驚起,寬帶袖袍将桌子上的葡萄酒帶灑,深紫色的汁水染就袖擺。
他連忙擺正酒杯,濕哒哒的袖口還在滴落汁水,夏林夕遮擋也不是,離開也不是,一時隻能面紅耳赤的立在原處。
紀塵見狀,向溫如頌請示:“溫宗主……”
尚未言明,便已得準許。
紀塵立刻走向夏林夕,站到他身旁,先是清理幹淨桌面上的酒漬,之後用靈力清潔髒污的衣衫。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娴熟的不得了。夏林夕在紀塵來了之後就不動了,站在原地任他擺布。
少頃,一切妥當。紀塵又對夏林夕耳語幾句,夏林夕目光中閃過幾分詫異,神奇的不再面紅,隻略帶緊張的向溫如頌緻歉:“林夕失儀,望溫宗主不要介意。”
“無妨。”溫如頌搖了搖手中藥方,“聽紀塵說,這藥方是你寫的?”
“是。”
“食心蠱知者甚少,勿論研究。何況其早已消失匿迹,你不過是一少年,如何針對此拟造藥方。且藥方中的用藥又有何依據?”
溫如頌的語調并不激昂慷慨,也并未橫眉冷目,隻是無端會讓人心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