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很多能問的，比如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找到塗标客，但索羅亞還是選擇了放棄。

它忽然意識到，瑪瑙嘴裡的歐泊指代的個體對它來說也充滿着未知。它有着所有“歐泊”人生裡的前兩段，瑪瑙擁有所有“歐泊”人生裡的最後一段，它們屬于同一條軌道，尚在起點的索羅亞知曉旅途的漫長，卻對沿途的景色一無所知。

好在時間在所有方面都很公平，在他們說話間，瑪瑙已經帶着索羅亞推開塔樓的門，螺旋樓梯依牆而建，通往最高處的塔頂。

沿着樓梯拾級而上，能夠橫穿橘子學園的地标性精靈球雕塑，最終到達更上方的錐狀塔頂。據說桌台市都圍繞橘子學園發展而來，雖不知真假，但這裡毫無疑問是桌台市的市中心，同時也是整個學園的中心。

索羅亞在樓梯上健步如飛，四條腿的生物輕而易舉地甩開兩條腿的人類幾米的距離。它看了一眼窗外：“瑪瑙，這個時代會用藍色的燈照明嗎？”

“有，霓虹燈。不光藍色，綠的紫的什麼都有。”

“但我剛才在屋頂上沒有看到。”

“嗯……一般都安在道路兩旁，還有節日時裝點氣氛，怎麼了？”

索羅亞側身讓開窗戶，讓走近的瑪瑙得以看清外面的景色。

一眼望去，是星星點點的藍色光芒。像是被風吹上天空的河燈，在黑夜裡綴連成一條藍灰色的銀河。一隻彩粉蝶抓着布口袋飛翔，凡它所到之處，便會留下這樣一條銀河。

……怎麼會有這麼多！

一顆顆切割成多面體的寶石飄飄然從空中落下，目測有近百顆。它們并不聽從風的指引，反而像一團淋濕又被吹幹的蒲公英種子，團成一團緩緩墜落，速度比真正的蒲公英種子更慢，偶爾才會有幾顆寶石掉隊，滾入建築物的角落。

掉隊的寶石有的像種子般鑽入泥土，有的依附在某種器物之上，它們自由地改變形态，熟悉着彼此新的身體，無風自動的窗簾，數不盡的樓梯，會走的的人體模型……那些向來隻在學生間口耳相承的傳聞，在這一刻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力。

恰有一顆寶石在距離瑪瑙和索羅亞很近的高空被抛下。

瑪瑙快跑幾步，趕在它落下前爬上塔頂。

在走廊的窗戶裡看着近，等實際到了塔頂，瑪瑙才發覺最近的寶石離塔頂仍有十幾米的距離。她抓着扶手，看着寶石一點點飄落，她得記住這些石頭下落的地方，之後的搜尋多少能派上用場。

最近的寶石在空中停滞，它搖晃兩下，生硬地調轉方向，撞在塔頂的護欄之上，發出一道清越的響聲。

瑪瑙下意識地伸手——

“笨蛋！”索羅亞咬住她的衣袖，“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不要碰！”

藏在口袋裡的未知圖騰一并出聲，它拔高音量，這是瑪瑙第一次聽見它的聲音，像是壓碎的玻璃，刺耳地警告來者。

然而那顆未被攔截的寶石卻沒有繼續遵循自然的法則自由落體，它賭氣般停在空中，而後像被倒帶的膠片電影，沿着原來的軌迹折返，主動撞進瑪瑙的手心。

索羅亞全身的毛都膨脹開了：“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石頭震顫着嗡鳴，它開始發光，卻不同于之前的藍光。晶瑩剔透的藍色一點點剝落，溶解進更深的暗色中，它的身姿在光芒中被拉長扭曲，這過程讓瑪瑙想起熔鑄的鐵水，灌入既定的容器之中，凝固成另一種形态。

最後定格成瑪瑙熟悉的模樣。

一隻新的未知圖騰，字母E的樣子。它眨眨眼睛，晃動身體，并不熟悉自己的新模樣，世間的一切對它而言還很陌生，但沒關系。

它圓溜溜的眼睛看向躲在瑪瑙背後的同族。

它很快就會讀懂一切。

未知圖騰是一種集群生命體。

它們生來便是群落的一部分，集體意志是個人意志的統一，個人意志是集體意志的延伸。不設壁壘的心靈感應讓每一隻未知圖騰的感情與記憶共享。它們共享喜悅，平分悲傷，不分彼此，隻為集群。

未知圖騰E在對視中讀懂未知圖騰R的一切。

它像是一滴水落入一片湖泊，湖面上泛起的漣漪是場安靜又稍縱即逝的儀式。E分解于湖水中，它不光讀懂了R，它還讀懂了不在此處的A、B、C，這之後，它成為湖泊本身。湖泊是它的意志，它是湖泊的延伸。

湖泊說，它要實現瑪瑙的願望。

“石頭變成了寶可夢。”索羅亞神色複雜地說，“它是……傳遞的容器。”

這或許就是接力異變的來源，也是翠石榴失蹤的真相。

一塊寶石自己活了過來，它掙脫固定的束縛，想要到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