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到軍營,看到将士們每天操練,那震耳欲聾的喊聲讓他熱血澎湃,他在這裡終于找到了一種歸屬感,似乎他天生就應該屬于這裡。
在韓家村的時候,他整天跟村子裡的小孩偷雞摸狗,打架滋事,那時候他以為他會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和平常一樣和村子裡的夥伴一起戲水嬉鬧,阿狗突然對他說道:“大哥,快看,有大部隊騎馬朝這邊趟過來了。”
阿狗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并沒有聽到馬蹄聲,其他人順着阿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大隊人馬,個個頭戴氈帽,腳穿筒靴,腰間佩戴着彎刀,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朝着他們嬉鬧的地方策馬而來,馬蹄所到之處濺起層層水花。
阿狗還無不羨慕的說道:“做男人,當如此!”卻沒有預料到危險正在朝他逼近。
韓世忠眼看着來人正面向他們策馬而來,大喝一聲:“不好!阿狗快躲開。”
等阿狗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這夥人并沒有顧忌前方是否有人,他們像砍一棵樹一樣砍掉了阿狗的腦袋,絲毫不覺得倒下去的是一個年輕而鮮活的生命。
鮮血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整片淺水區,其他人見狀,驚恐地奮力朝河水深處遊去。
韓世忠拼了命的向前遊,整個腦袋裡還充斥着剛才那血腥的一幕:阿狗的腦袋就那樣被彎刀割斷掉進了水裡,雙目驚懼地圓睜着,仿佛在哀歎這從天而降的橫禍。
直到精疲力盡的時候,韓世忠這才向身後看了一眼,剛才的那夥人并沒有跟上來,他身後的幾個夥伴也一直奮力向前遊,看他上岸之後也跟着上了岸,最終都累癱在河灘上。
等他們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聽見同村的小胖說:“我想起來了,我聽我爺爺說過,那些人是金人,他們所到之處,皆不留活口,和我爺爺一起去北方做生意的人就死在金人的屠刀下,非他族類,他們會盡數剿滅……”
月光灑在淺灘上,再也不似平常那般柔和,那月色凜冽詭異,宛如無形的鬼魅在陰影中徘徊。
他們靜靜地聆聽着小胖的叙述,越發覺得周身發冷,好似要被這靜谧的月色吞噬殆盡,一陣陰寒之氣頓時襲遍全身。
韓世忠這才發覺他們都光着屁股,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如果放在平時,他們肯定會大笑着嘲笑對方,但在此時,隻有無盡的沉默。
他們不敢去下水的地方取衣服,隻好都找了幾片樹葉遮擋住屁股,步履沉重的回家了,還好天色已黑,也沒有人看到他們幾個滑稽的模樣。
韓世忠晚上做了一個惡夢,夢見阿狗血淋淋的雙手伸向了他,嘴裡一直喊着:“韓大哥,救我!”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就聽到同村的人都在議論阿狗的慘死,據說阿狗的父母在河邊哭了一個晚上,嗓子都哭啞了,直到天快亮了才給阿狗收了屍。
出殡那天,全村的人都為阿狗送行,天陰沉沉的,空中烏雲密布,到處紙錢紛飛,白色的紙錢灑向天空,又如雪花般飄落下來,落滿了阿狗的墳頭,人群中開始隐隐傳來哭聲,哭聲越來越大,悲傷在無邊無際的蔓延。
自那天之後,父母再也沒有讓他們出過門,怕他們出去之後又會遇到金人。
韓世忠每晚都會做同樣的惡夢,他再也做不回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對父母說:“我要去投軍。”
父親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家裡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是想讓我們韓家斷子絕孫嗎?”
什麼也阻擋不了少年一顆複仇的心,父親最終也沒有拗過他,隻留下一句話:“拜堂成親之後再走。”
成親之後,白氏對他的父母很是孝順,他也逐漸接納了白氏,雖然沒有夫妻恩愛,倒也相敬如賓。
沒有後顧之憂的他打起仗來也更加勇猛,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奮不顧身。
他剛入伍時,北宋和西夏正在搞軍事摩擦,當時宋軍正在攻取西夏的一座城池,打了很久都攻不下來。
韓世忠眼見久攻不下,便拿出當年在街頭打架的彪悍膽色,一個人迎着敵人的箭林石雨硬是爬到城頭,一刀砍下城頭西夏守軍将領的頭顱,并将他的頭顱扔出了城外,西夏的将士頓時被吓破了膽,氣勢瞬時洩了大半,宋軍趁勢攻上城頭,占領了城池。
宋軍還沒有來得及慶賀,西夏已派出驸馬率領大軍進行反擊,面對西夏的大舉進攻,宋軍一如往常畏怯不敢戰。
韓世忠向領軍将領申請道:“請将軍讓我出城迎敵。”
領軍将領一看來人約莫是二十歲的少年,竟有如此膽色,便問道:“你拿什麼去迎敵?”
“請将軍為我挑選領十幾個死士。”
宋軍将領大多怯戰,而士兵中卻不乏有不怕死之輩,他們和韓世忠一樣,親人被金人所殺,同金人有着血海深仇,自然不怕金軍。
領軍将領挑選好死士之後,韓世忠便領着他們騎馬出城了 ,看着來勢洶洶的西夏人。
韓世忠俯身問身邊的将士,“你可知西夏驸馬人在哪裡?”同行将士趕緊指給他看。
隻見前方一人穿着白色窄衫,戴着氈冠,騎着高頭大馬,想必那人就是西夏驸馬,他當即率領十幾名死士向西夏陣營直沖而去。
西夏軍被沖得自亂陣腳,韓世忠繞過他們沖到了西夏陣營中軍。沒等西夏士兵反應過來,韓世忠手起刀落,砍掉了西夏驸馬的腦袋,西夏軍再次大敗而歸。
宋軍将士們歡欣鼓舞,将這個兩次大敗西夏軍,帶領他們打了勝仗的英雄拋向了天空。
邊軍官員将他的軍功報上去,當時主持西北邊事的正是童貫。
童貫不相信大宋還有如此勇猛之人,便對邊軍官員說:“你這份戰報怕是假的吧?”
邊軍官員聞言道:“大人,韓世忠的勇猛乃是小人親眼所見,不會有假。”
童貫蹙眉道:“你怎知不是他韓世忠為了讨要軍功聯合西夏人做秀給咱們看呢。”
“這……”既然童貫這麼說,邊軍官員畏懼他的權勢也不好再說什麼。
童貫沉思了片刻道:“要不這樣吧,就給韓世忠官升一級。”
“什麼?童貫竟然說我通敵?”邊軍官員将童貫的話轉述給韓世忠,韓世忠聞言怒不可遏,他出身入死換來的卻是童貫質疑他通敵。
“我找童貫去說道說道。”韓世忠說完便欲向營帳外走去。
邊軍官員急忙拉住了韓世忠的手臂,對他說:“現在有外敵入侵,不是你我沖動的時候,再說了,他即使質疑你軍功有假,不也還是給你官升一級。”
韓世忠聞言,不再似剛才那般沖動,隻道:“也罷,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給您添麻煩。”
北宋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臘喊着“誅殺朱勔”的口号揭竿而起,數日便有十萬流民紛紛響應,這些流民大多都被花石綱所苦,起義軍迅速占領了壽昌、分水、新城等縣,直逼花石綱的指揮中心杭州。
童貫為了粉飾太平,将此事壓了下來,直至越來越多的人響應方臘的起義軍,江南幾乎到處燃起戰火,趙佶這才從别的大臣口中得知此事。
趙佶召百官商議之後,聽從大臣的建議撤銷蘇杭兩地的造坐局和應奉局,停運花石綱,罷免朱勔父子,并讓童貫率兵十五萬南下鎮壓方臘起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