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如意耳朵裡時，她剛搬進慈甯殿，連日來的陰霾被這樁喜訊一掃而空，心情好到忍不住跑到殿外去，張來雙臂迎接今年的第一場雪，棉絮般的雪花落在臉上，清清涼涼的，十分清爽。

秦恒一踏入内院，便看見她在雪地裡轉圈圈，像隻可愛又貪玩的小雪人，走過去說道：“很久沒看到你這麼高興了。”

如意伸手去接漫天的飛雪，說道：“上一回扳倒許家，也是在這樣的下雪天，去年你打勝仗也是，現在又是，我太喜歡這樣的冬天了。”

秦昱一死，再沒有人可以威脅她了，秦恒沒有掃她的興，解下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

如意聞到一股龍涎香的味道，臉微微泛紅，大庭廣衆之下這樣的舉動無疑太親密了，不合适，她披好鬥篷進了屋。

秦恒也跟着她進去，躬身作揖，補全了應有的禮數。

如意脫下鬥篷遞給姜姝，引他到圍爐旁坐下，問道：“朝堂上的事還順利嗎？推遲婚期，華琛有沒有說什麼？”

秦恒讓人将帶來的點心拿過來，說道：“他能說什麼？先帝剛立我為太子，我還沒來得及盡孝他便駕崩了，誰也不能阻止我為父皇盡孝。”

民間守孝一般是三年，但皇家不必如此，一般以三個月代替三年，多一點的守孝一年，守三年的僅此一例，算是很有孝心的，他剛入繼便有此心，朝臣沒有阻攔的道理。

如意想想就覺得好笑，華瑤就等着嫁她，要是得到這個消息，估計臉都得氣綠了。

秦恒打開點心盒，遞到她面前說：“看你這些日子胃口不好，我特地讓人去外面買的，你嘗嘗。”

如意瞧着盒子裡是茶花餅，伸手拿起一塊，邊吃邊問：“你這都登基了，丹陽他們還不打算回來？”

秦恒說：“我給他們遞消息了，他們回信說不想回來守孝，想等孝期過了再回，得到年後了。”

除卻皇帝自己守孝三年，其餘人隻需為先帝服喪三個月，喪期過了就到過年了，如意看着漫天飛雪，心想今年又要過個冷清年了。

先帝新喪加上隆冬，楚宮的确越來越冷清，秦恒倒是比以前忙碌多了，新帝登基，他有很多政務要處理，每日早中晚都會去慈甯殿請安，或是一起吃飯，或是陪她說說話消遣，有時忙完政務得了空也會去看她，讨論些實時政務，征詢她的意見。

一直到年關，先帝喪期的結束，楚宮才恢複一些生氣。

皇帝還要繼續為先帝守孝，宮中不宜大肆慶祝，但慈甯殿可以，除夕那日天氣晴好，秦恒特地讓人從甘州送來十多隻精選的鹽池灘羊，在慈甯殿設篝火宴，和如意一起過年。

冬天舉辦篝火宴最适合不過了，如意很喜歡，可是看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她有些猶豫：“你不知道我不能吃羝肉嗎？”

秦恒：……

他停下了片羊腿的動作，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許靈攸。

“為什麼不能吃？”

“我吃了羊肉會起紅疹。”

秦恒回頭掃了一眼，招手讓姜姝過來，跟她耳語了幾句。

片刻後，姜姝端了一碗說是可以預防紅疹的“湯藥”過來，讓如意飲下。

“現在可以吃了。”秦恒将烤肉遞給她。

如意嘗出來那是一碗蜜水，接過他遞過來的羊腿肉，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往日過年都是舉辦宮宴邀請百官，舉辦篝火宴還是頭一回，如意邀請了宮裡各處掌事的宮女太監一起，算作對他們辛苦一年的犒勞，席間伴有歌舞百樂，場面不大，但熱鬧不減。

如意看着大家臉上洋溢的笑容，問道：“都當皇上了，新的一年你有什麼打算？”

秦恒拿着酒杯，微微蹙了下眉頭，若說明年的打算，自然是收攏政權了，他可不想像秦昱那樣當一個處處受人轄制的皇帝。但此刻人多，這話他不能說。

“先穩定朝綱，待時機成熟，我想繼續揮師北上，平西狄，征北厥，完成先祖未競的事業。”

狄厥确實是個隐患，如意也想過，但是現在，她想說的是内政。

“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求之不得。”

“幫忙下一道聖旨，禁止民間私自虐待和殘殺奴仆。”

秦恒知她受過苦，沒多想便點了頭，舉起酒杯向她緻意。

如意舉盞回應道謝，她很早就想做這件事了，以前不敢跟秦昱提，怕身份暴露，現在她敢，在秦恒面前她不怕身份暴露。

星夜無風，天氣幹燥而溫暖，宴會接近尾聲時，秦恒又準備了很多煙花，朵朵煙花在夜空綻放，共同迎接即将到來的光明燦爛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