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宮女退下,鄭疇說道:“之前是謠言,沒有真憑實據,現在看來廢太子應該是先帝親子無疑。”
“怎麼說?”秦昱擡眼凝視着他。
鄭疇道:“因為神鷹都督還活着,他能救謝衍,也能救其他人,若廢太子真是他兒子,他肯定會救他,但他沒有,足以證明他和廢太子不是父子。”
秦昱低下頭,端起茶水道:“這麼說,老師今日同意皇後的提議,是想讓謝衍認祖歸宗了?”
原以為他會在意兵權,不曾想會是這些,鄭疇亦拿起碧螺春茶:“老臣同意皇後的提議,一是為了安撫兩州百姓,二是為了分華琛的權柄。”
他飲了兩口茶,将茶盞放下:“皇上以為華琛為何會反對?因為一旦同意了謝衍的請求,甘涼二州就還是朝廷的,他手裡的兵力也屬于朝廷,唯一受到損害的就是華琛,謝衍分的是他的兵權,注定不會和他沆瀣一氣,兩個人可以互相牽制。”
秦昱把玩着腕上的菩提珠不說話,他其實不擔心兵權的問題,因為不感興趣,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有老師和皇後幫他牽制華琛就夠了,但老師顯然想的比他長遠。
“廢太子造反是事實,就算他是先帝的兒子,這個罪名也抹不掉,謝衍是罪臣之後,讓他認祖歸宗是皇上法外施恩,将來他若再反,還能說自己是被逼的?忘恩負義之人,天下共誅之。”
鄭疇寬慰他:“你那時還小,過去的事情與你無關,别想太多,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你保重好身體,安心做漁翁就好。”
“我明白了,多謝老師。”秦昱點點頭,親自給他斟茶。
秦昱看重的并不是權利,而是想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謝衍的,畢竟在他們眼裡先帝是為了他才廢太子的,承認謝衍的身份也就意味着承認廢太子的身份,那置他于何地?
華琛的立場他是知道的,當年是他帶兵平叛,不可能支持廢太子,現在老師的想法他也清楚,扶持謝衍的目的是為了制衡華琛,還有一個人的看法他不清楚,而他又很想知道。
猶豫了許久,直到夜間就寝,他終于問出口了:“你和謝衍是怎麼認識的?”
“在華家别苑的馬球賽上”,如意依偎在他身邊據實交代:“他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認成誰了?”
“認成他喜歡的人了,可能我們長得有些像吧!”
“哼!”秦昱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你是覺得有問題嗎?”如意看着他反問。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處處替他說好話,處處幫他?”
“我替他說話是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幫他是因為他擊退狄厥收回甘州,于朝廷有功,我們不能随便誅殺有功之臣。”如意說完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躺着。
秦昱感覺到她不高興,頓了片刻,主動靠過去将她抱住。
如意冷冷地說:“神鷹都督跟我說,當初造謠廢太子非先帝親子的人是太後,她為了奪取帝位挑撥先帝和廢太子的關系,害得廢太子和淩家幾乎滿門被滅。我沒有查證不知真假,你有興趣可以查一下,如果謝衍真的罪大惡極,你想怎麼處置他都可以,我不會插手。”
秦昱怔了怔,松開她平躺下來,仍是一句話不說。
如意知道他心思多,疑心重,她能感覺到他并不痛恨謝衍,隻是生氣,對她和謝衍的關系心存芥蒂。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因而才沒有避諱謝衍喜歡她這件事,上回秦桓在宮裡大張旗鼓地鬧他都沒有計較,說明他知道喜歡許靈攸很正常,隻要表明她不喜歡他們就行了。
要消除他的芥蒂,光表明态度還不行,得讓他知道他們對謝衍做了什麼,這件事并不難查,宮裡有很多伺候過先帝和太後的老宮人,總有人知道實情,好好查肯定能查出來。
母親挑撥離間導緻親哥哥一家慘遭滅門,隻要他還有一絲人性,就該還謝衍一個公道!
……
涼州城,肅王府。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聞永安侯謝衍乃宗室血脈秦恒,因故流落民間,其心向國,其志可嘉,朕心甚慰,今令其重歸皇室,賜封肅王,準其領兵駐守涼州,防禦外敵,欽此!”
尖細的嗓音在空中回蕩,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是皇恩浩蕩,也是無上的威嚴。
秦恒披着銀跑,單膝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過頭頂:“臣謝主隆恩。”
傳旨太監張路将金黃的聖旨合上交到他手裡,随即招來一個華服男子說道:“這位是都監陳響,殿下入朝時間尚短,恐不知朝廷規矩,皇上特地派他來協助殿下。”
秦恒起身,上下打量陳響,約莫三十來歲,面龐幹淨秀氣,看起來像是個太監。
對宋祁道:“帶陳都監去軍營裡轉轉,好好招待一下。”
宋祁看陳響賊眉鼠眼的,冷着臉道:“走吧。”
陳響看了看秦恒,跟着宋祁去了。
張路看他們走了,四下掃了一眼,問道:“不知哪位是神鷹都督?咱家自小聽聞神鷹都督神勇無比,甚是仰慕,不知可否引見?”
“他去甘州了。”秦恒随口應了一句,又說:“公公舟車勞頓辛苦,讓戰晖帶你去歇息吧,晚上我在酒樓設宴犒勞公公。”
張路看他神色淡漠,不怎麼想搭理他的樣子,倒也識趣不多問,跟着戰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