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回到楚宮時已經是五月了,高雲殿的槐花開得繁茂,秦昱孤身坐在槐樹下吹着碧玉蕭,清幽的箫聲伴着槐花紛揚,落在他的頭發和衣服上,清隽唯美中透着一絲悲涼。
如意知道他想沈茵了,趣步上前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秦昱沒有回應,直到一曲吹完,他才放下玉箫:“朕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
“臣妾答應過皇上,要永遠陪着皇上,怎麼會不回來呢?臣妾還給皇上帶了禮物。”
如意起身上前,在他身旁蹲下,拿出一串佛珠手串遞給他:“臣妾路過雍州時聽說那裡的有間崇明寺香火很好,許願特别靈驗,臣妾便特地去了一趟為皇上祈福,寺裡的高僧将這串龍眼菩提贈予臣妾,說是開過光的可以驅邪辟災,保佑皇上長命百歲。”
秦昱接過手串打量,佛珠呈橢圓狀黃褐色,一串上面有十八顆,每一顆上有一個三角形眯眼,狀似龍眼,因而稱之為龍眼菩提。他沒聽過崇明寺,但知道龍眼菩提,是佛家修煉的必備法器,可以僻邪增慧,她能求來倒是有心。
“你們談得怎麼樣了?”
“談好了,謝衍本意并不想反,隻是太後要殺他,他為了自保迫不得已。”
如意将他身上的槐花一一取下,說道:“他說他是先帝血脈,想光明正大的活着,隻要皇上同意封他為王,讓他領兵鎮守涼州,防禦外敵,他願意投降。”
“你答應了?”秦昱滿臉嚴肅地看着她。
如意道:“臣妾是口頭答應的。”
嗒——
秦昱将菩提珠扔了出去:“他一個逆賊之子,讓他活命已是天恩,封王這種無禮的要求你也答應,置朕于何地?不就是告訴天下人,朕怕他嗎?”
玉奴連忙跑過去撿。
“皇上擁有整個天下,怎麼會怕他呢?”
如意起身,接過玉奴撿起來的珠子,回過頭一臉委屈地望着他:“皇上知道甘州百姓為何會擁護他?而涼州守将又為什麼不戰而降嗎?因為朝廷抛棄過他們一次,他們不相信朝廷,隻相信謝衍。”
秦昱怒道:“若不是朕授意,朝廷派兵,甘州能收回來嗎?這群人就是忘恩負義!”
“皇上覺得他們忘恩負義,可這八年來他們才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如意走近,跪下來道:“若朝廷沒有能力就算了,可他們是在朝廷有能力的情況下被舍棄的,他們不相信朝廷,隻相信謝衍。謝衍是逆賊遺孤,但有罪的是他的父親,他本人于朝廷是有功的,既然造反是被迫,他也願意投降,我們不如就讓他鎮守,這樣既能彰顯皇上仁政愛民,也能安撫兩州百姓,甘涼二州還是我們的。”
秦昱心裡仍舊不痛快,想了想說:“自先帝起,藩王就不再領兵,他這不是明擺着要壞先帝立下的規矩嗎?若應了他,朕如何跟先帝交代?”
如意撣掉他衣襟上的槐花,默了稍許,又說:“其實我感覺,封不封王對他而言應該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認祖歸宗,領兵自保。隻要能公開承認他是皇室血脈讓他領兵,封公封侯,哪怕隻是個帶兵打仗的将軍,他都會答應的。”
她戴手串的功夫,秦昱瞧見她的手腕上也有一串佛珠,淡黃色的菩提子襯得她的手腕瑩白豐腴,藕段似的。
如意看他的神色,伸出白皙的腕子解釋:“這串是鳳眼菩提,是串新的。”
又将龍眼菩提放在一旁對比:“高僧贈皇上龍眼菩提,臣妾想跟皇上相配,便買了這鳳眼菩提,寓意龍鳳呈祥,琴瑟和鳴,皇上看好不好看?”
剛才還一本正經的說朝政,突然一下就撒起嬌來,秦昱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如意将龍眼菩提戴在他的手腕上,問道:“你知道我在涼州看見誰了嗎?”
“看見誰了?”
“神鷹都督!”
秦昱愣了一下,怔道:“他不是死了嗎?”
“沒有”,如意說道:“他就是謝衍的養父,說當年是假死,因為有人誣陷他和先皇後有染,不得不假死來避嫌,隐姓埋名,後來廢太子兵敗被殺,他偷偷救下謝衍,将他養大,謝衍的那些本領估計都是他教的。”
秦昱低頭撥弄着龍眼,沒有說話,他知道廢太子為何造反,對那些流言蜚語也有所耳聞。
如意看他的态度有了轉變,又柔聲勸:“朝廷兵強馬壯,跟他們打肯定不會輸,但要赢也沒那麼容易,臣妾還是那句話,甘涼二州是朝廷的領土,軍隊和百姓也都是朝廷的,真要打起來不論輸赢損失的都是朝廷,若是破個例便能将其招降,何樂而不為呢?”
秦昱思襯了片刻,起身道:“傳丞相和大将軍過來商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