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打雷聲似的敲門聲響起。
“玉太嵇!開門!是爸爸回來了!快快開門迎——”
可是真到這門一開,元宿央未竟的話當即就哽在了喉頭。
他愣怔不過片刻,随即十分嫌惡地皺起了眉,“怎麼是你?”
溫卓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臭,冷哼一聲,沒理他。
裡屋的玉闌音往外看了看,“回來了?”
元宿央看見玉闌音,立刻泥鳅似的從門縫裡擠了進來,還不忘用手上的大包小包推搡了推搡溫卓,“去去去,小屁孩一邊去。”
“是啊!回來得還算快,買了好些吃的喝的——”
元宿央嚷嚷着往裡屋進,見到卧床的玉闌音,語氣當即一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又犯病了?”
玉闌音剜了他一眼。
元宿央看着慘白頹敗的玉闌音,眼眸底漫上一陣隐晦的苦楚,他不着痕迹看一眼溫卓,面上卻不顯,故作輕松道:“你這身體不比當年,最忌諱……心神不甯,普通藥草又不起作用,你可千萬得自己多注意才行。”
玉闌音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垂下了頭。
他伸手去抓元宿央手裡的布袋,“好些東西,是都買了些什麼?”
元宿央沉沉地看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他解開了布袋,盡量維持着面上的笑意,道:“這個兜裡是些布置家裡的玩意兒,紅彩帶紅窗花——你看看這窗花,喜不喜歡?”
薄薄一張窗花被送到玉闌音手上,他拿着端詳一陣,眸底略一閃爍,“夜莺?”
“嗯哼,一對兒。從前那話本故事裡,這夜莺不都是叫得啼血、情情愛愛的麼,你……”元宿央說着又是撇撇嘴,不情不願捏了捏鼻子,“反正就是送你倆的——圖個好彩頭吧。”
玉闌音彎着眼睛聽着,他擡頭看着元宿央,又低頭看看窗花,“有這心,還以為你送的不是夜莺,是鴛鴦。”
元宿央連忙打斷他,“鴛鴦?可拉倒吧,那種一季換個配偶的水鳥,還不夠晦氣的。”
“過去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迷信?還在窗花上頭圖彩頭呢。”玉闌音翻來覆去看着窗花,手往袋子裡繼續摸,“喲,這還有一副對子……我看看……
“‘和順一門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橫批……‘萬象更新’?”
……好心當成驢肝肺,還在這兒嫌俗氣呢。
元宿央翻個白眼,懶得理他。
玉闌音卻忽然笑了起來,慢慢将對聯和窗花平整地放到床頭的櫃子上,窺心術似的搖了搖頭,“我沒嫌它俗氣。”
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帶着平和的笑意:“謝謝,我很喜歡,宿央。謝謝。”
元宿央不知道怎麼地,看着玉闌音笑,他卻忽然有點想哭。
他略一蹙眉,慌忙地别過頭,看向外屋門口。
——溫卓正在和鏡遙、克古魯、君少暄叙舊,聲音不大,從裡屋聽不太清。
等了好一會兒,元宿央才重新轉回了頭,敞開了另外的布兜,“這裡邊是些肉菜,你不是總說你家溫卓會做飯麼?正好趕上他回來了,叫他做去。
“——逛到半路碰見藥谷那君少暄了,他那兒買的淨是些手裡玩的小物件,還買了好幾斤炮仗。要不說是小孩子一個麼,這麼些鞭炮……不知道的都要以為他是來炸你山頭的了。”
……
元宿央絮絮叨叨,說着些有的沒的廢話。
可是玉闌音再一次展現出過人的耐心,神态甚至能稱得上十分柔和,他不怎麼去看元宿央手裡那些東西,而更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長老——還躺着呢?還有少掌門,出來吃點零嘴不?”
君少暄探進來個毛茸茸的腦袋,樂呵呵晃了晃手裡的布包,打斷了元宿央不明所以的長篇大論。
元宿央忽然像是大夢初醒的樣子,回了神。
玉闌音笑着看向君少暄,“好,這就來。”
語罷,他翻身下床,披上了有些厚重的外衣和披風,敲了敲元宿央的腦袋——像他小時候在自己跟前聽學時那樣,語笑嫣然:“回神了?走吧?”
二人來到外屋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開始裡裡外外的忙活起來了。
“鏡遙,你這漿糊怎麼搞的?壓根不粘,這福字都成了水打的了。”
“啊,是嗎?可是我就是照着那書上弄的呀……”
溫卓送了一小桶新的漿糊過來。
“克古魯,你這紅絲帶揣在哪裡帶回來的?這都打結了,快來幫我一把,挂廳堂的枯樹上肯定好看。”
“我順手揣懷裡帶來的……嘶,還真是打結了……”
溫卓三下五除二打開了絲帶的死結,遞給二人。
“大哥!藥郎先生這鷹——它!他啄我啊!啊啊!救命啊大哥!”
溫卓三兩下将白祺抓過來,放在自己的肩頭。
……
溫卓自己擇菜還沒擇出個四六,卻已經是在整個屋裡上上下下地來回跑了七八趟。
元宿央若有所思地捂住了嘴。
良久,他朝玉闌音道:“太嵇,你實話告訴我,你這真不是找了個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