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集市上。
元宿央圍着個北方樣式的狐皮圍脖,瑟瑟縮縮揣着手,在一個剪窗花的小鋪子旁邊的等着。
“這南澤的地界比我想得要冷得多了。”
“冷?”一旁的克古魯聽得笑了起來,“那少掌門肯定是沒去過北塞,又幹又冷,風吹過來活像是能扒了人的臉皮。”
鏡遙卻道:“南澤屋子裡面比外頭冷,又潮又濕,也不舒服。”
于是三人紅頭白臉緊急辯論了一番“究竟哪裡更冷”,未果,氣呼呼地閉嘴了。
元宿央從剛才起就一直往鋪子老闆手邊探頭探腦。
“老闆,這窗花上還能添兩隻夜莺不?”
鋪子老闆叼着個做工粗糙的旱煙鬥,擡眼看了元宿央一眼,“夜莺?”
元宿央被老闆呼出來的煙霧撲了一臉,嗆得連連咳嗽。
“是啊,就是那種晚上唱歌的小鳥兒啊,灰褐色的,叫得可好聽……”
老闆打斷了元宿央念的咒,“我知道我知道,夜莺,長得不大,灰撲撲的也不起眼的小鳥。你确定是要添這小玩意兒?
“夜莺……這大過年的,也沒聽說過它有什麼寓意……”
元宿央煞有介事搖了搖頭。
“老闆你不懂。我朋友就是喜歡夜莺,不為圖彩頭。”
克古魯這是頭回聽玉闌音的閑話,很是新奇,“藥郎先生喜歡夜莺?”
“你那長老小時候過得……挺辛苦,也沒什麼玩伴,就隻有院子裡兩隻夜莺能和他解悶兒,後來被他那幾個勞什子兄長拿彈弓射下來了。”
元宿央說道:“可能是喜歡,但是也可能是因為愧疚——總之他如今往院子裡種那好些樹,就是為了養夜莺的。隻是可惜被你善玄長老砸了窩,好多年不見了。”
一時,克古魯和鏡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不約而同地都沒再開口說話。
剪窗花的鋪子老闆也默不作聲了,吸了口煙鬥,手下不停,往圓窗花上添了一對兒胖乎乎的夜莺。
虛空山上。
門外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一出,玉闌音滿頭滿腦嗡得一下。
就當他還在驚懼時,溫卓的聲音已經透過門闆和靈犀燈再度響起。
他輕輕緩緩地拖着腔調。
“師尊?徒兒好容易回來一趟,放我進去可好?”
外邊寒冬臘月,天寒地凍。
玉闌音連忙關了靈犀燈,慌亂地對着銅鏡檢查了一番自己的相貌。
一連串的動作很快——他可舍不得讓溫卓在外頭等太久。
門剛一開,比灌進來的寒風還要快地,溫卓側過身一個跨步便閃身進了屋,還不往順手合上屋門。
玉闌音還沒看清眼前人,甚至還沒站穩,就被來人抱了個滿懷。
随後還沒等他來得及伸手回抱,溫卓已經十分迅速地将他松開了。
“身上冷,你快先去塌上躺着去,别着了涼。”
說完後,他便轉過頭去不看玉闌音,自己去到火爐旁邊烤火了。
玉闌音從來不是什麼聽話的好孩子。
他穿着單衣站在原地,盯着溫卓故作淡定的背影,止不住地笑。
溫卓聽着這人柔和又安靜的腳步趨近,随後,一雙消瘦又溫暖的手臂不輕不重地,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胸膛。
他應該是抵住了溫卓的後背,說話之時溫卓的胸腔之内都在震。
“我不嫌冷。轉過來,我看看你。”
一陣布料摩擦的輕微的響聲,溫卓當即反客為主欺身壓了過來,稍一低頭便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兩片柔軟。
溫暖的,帶着草藥氣的。
玉闌音被毫無征兆地封住了口,眼眸不受控地睜大。
可逼近眼前的溫卓一雙眼睛和他冰冷的體溫不同,黑得懾人,像是着了火。
他不重不緩地完全搶奪過了主導權,微微喘息着松開玉闌音,暧昧不明地舔着他松軟了的唇角。
随後是消瘦的下颌,繃緊的脖頸,甚至隐隐有繼續往下的趨勢。
溫卓的手順着玉闌音的脊背同樣緩緩向下,勾起玉闌音一陣接一陣的戰栗。
玉闌音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溫卓的手臂緊緊地箍在他的腰間,磐石一般紋絲不動,玉闌音越是掙紮,他越是用力地将他壓向自己的胸膛。
“溫卓……你,你先……”
玉闌音的聲音近乎破碎地顫抖起來,抵住愈發靠近的溫卓。
不過溫卓隐約的失控并沒有持續很久,幾乎是下一個瞬間便轉瞬即逝。
他忽然主動向後小半步,同玉闌音拉開了一絲聊勝于無的安全距離。
溫卓眉頭微蹙,“闌音?”
說着,他的手強勢又不失溫和地撫摸過玉闌音近乎枯槁的臉,随後是他硌人的肩膀,過分纖細的手臂。
他的眉頭越蹙越緊,“怎麼瘦了這麼多?”
玉闌音幾乎看不清面前溫卓的臉了。
他的牙齒打起顫,臉上一絲血色都不見,脫了力,順着溫卓的臂膀要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