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之被拍得一愣:“對啊,就是在明天,大家都知道。”
溫卓也是微不可察蹙了眉。
這烏家傳得神乎其神,這厭族害人之事自然是要從這裡查起,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由着村民處死了他們?
一旁遺世獨立仙人模樣的玉闌音輕輕一哂,朝君少暄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莫慌,我們明日一早便動身,來得及。”
随後,玉闌音眸光一轉,“靳兄明日是何打算?若是要入汀芷村不如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對的,我明日進村,”靳修之感激涕零,“那便恭敬不如從命,先謝過玉兄了。”
玉闌音微笑着颔首。
後續四人又天南海北的侃了些閑話。
到了月上梢頭之際,三人忽然想起自己那普通人的身份,便同靳修之作了别,借口去歇息了。
三人一人一屋,皆是在二樓的天字号客房。
君少暄幹嘔了一晚上,如今整個人都是無精打采,匆匆告别了玉闌音和溫卓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走廊往裡第二間是玉闌音的客房。
玉闌音推門後稍稍使了個眼色,溫卓立刻會意,前後腳緊随着進了屋。
随後輕輕掩上了門。
天字号客房已經是這客棧最好級别的客房,但是依舊是和這客棧整體風格一樣,透着一種樸實無華的古樸簡陋。
屏風畫扇的是别想了,不過好在有一張茶桌和一張太師椅。
玉闌音還算滿意。
溫卓四下看看正欲開口之時,玉闌音忽然臉色稍變。
他輕輕擡手,作了個“止聲”的手勢。
随後玉闌音極為克制地放出一縷靈氣,手指翻了兩下,那靈氣便像是活了似的,一個蹦跳逃開了玉闌音的掌心,順着這房間上下開始遊走巡視起來。
走着走着,那紅黑色靈氣的光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咻”得提了速,飛出一道殘影,随後急急聽在窗棂下,幽幽在那地方打着轉。
溫卓一見有異樣,二話沒說先伸手将玉闌音抓到了自己的身後。
他放低了聲音,側過頭附耳道:“别動,我去。”
玉闌音一向對溫卓不設防,這回猛地被他的大力拉了一個踉跄。
莫名其妙到了溫卓身後,他眨眨眼回了神,不由地失笑。
今輩子零零總總一千多年,他把别人拉到身後的次數可謂是數不勝數,這被别人保護到身後的事情倒真是新娘子上轎,頭一回。
感覺還挺……稀奇。
溫卓無暇理會玉闌音,放慢了腳步自己上前去查看。
他伸手,很輕地在窗台下方摸索了片刻,随後很快從下方摸出一張暗黃色符紙。
符紙之上有金色符文流轉。
溫卓捏着符紙的手很小心,正正反反來回看了好幾遍。
他轉過頭,朝玉闌音用口型道:“留聲符。”
身後的玉闌音方才被溫卓一攔,便真的沒再上前去。
這空當裡,他順手不知從哪摸出一張軟毯,點上了汽燈,此刻已經好整以暇側歪着窩到了太師椅裡,神色自若,完全沒有被竊聽了該有的自覺。
聽到溫卓的話,玉闌音托着腮,懶洋洋道:“嗯,毀了吧。”
溫卓的眼睛從未有一刻離開過玉闌音。
他看着玉闌音懶散勾人的模樣,心上忽然像是被針刺了兩下,密密麻麻地發癢。
不過介于兩人關系剛緩和,溫卓那細密的心動隻在心上轉了一圈,倒是沒上趕着脫口而出去惹玉闌音不痛快。
他喉頭一動,草草收回目光。
随後手下一拈,直接粗暴地将手裡的符紙化成了一團火光燒了個精光,連點碎渣都沒剩下。
玉闌音在汽燈的燈光下,眯着眼睛去看遠處陰影裡的溫卓。
笑道:“過來些,我看不到你。”
溫卓剛燒毀了留聲符的手在半空中一頓。
他目力極好,隻一瞧便能看清昏黃光暈中玉闌音極盡溫和的笑眼。
心頭方才隐下去的一點火苗隐約有了燎原的勢頭。
有點像翻天地覆失控的前兆,但是又比那愉悅餍足得多。
燒得他心癢難耐。
燒得他覺得……
溫卓此時隻有衣袍的下擺在光下,上半身、整張臉都隐在黑暗處。
明暗光影,泾渭分明。
玉闌音看不到溫卓,隻聽到他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嗯?”
這聲音拖腔拖調,帶着一絲愉悅的輕快,同他平日說話大不相同。
随後玉闌音便看着溫卓擡了腳步,逐漸向自己走來。
玄色衣擺處的光亮随着他的腳步逐漸向上攀爬,吞噬着沉悶的陰翳,直到溫卓整個人都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他站定,離玉闌音不遠不近,僅一臂距離。
溫卓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同人說話的姿态,于是輕輕彎下腰,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再次拉進。
性格使然,即便是年幼之時,溫卓擡擡嘴角笑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可此刻,溫卓臉上挂着近乎明媚的笑意,眉眼再不複先前的棱角分明,甚至連聲音都帶上了笑聲。
他彎着眼睛,望進玉闌音古井無波的黑眸深處,低聲問道:“那這樣呢?可是能看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