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并沒有在意達奚恩山的挖苦,他隻不卑不亢一颔首,語氣懇切,“達奚師弟,回頭是岸。”
秉文随着這句話,輕輕一歎息。
達奚恩山沒回話,隻是饒有興趣地又多看了幾眼青木,随後便重新将目光轉向了玉闌音和善玄。
“放心吧,我不殺他。”達奚恩山收起了笑意,很是專注地端詳了一會兒手中的那結界碎片,“玉闌音這人,我心疼還來不及呢,怎麼舍得殺他?”
還未等善玄等人松一口氣,隻聽達奚恩山繼續道:“更何況,我們的雲州上仙壽與天齊——這天道能活多久都要看它的造化呢,何苦我動手?”
達奚恩山說着,燦爛一笑,“你們說,是不是?”
秦鶴生眼眶一紅,“你!”
達奚恩山嬉笑着,做了個極為輕蔑地“住口”的手勢,随後道:“我呢,無心殺玉闌音,但不代表我會就此偃旗息鼓。
“我定是要作惡一輩子,擾得你們仙盟生生世世不得安甯,我達奚恩山立誓,今生要殺光你們仙門修士所有人!”
善玄對達奚恩山這懇切的長篇大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隻是專注地盯着達奚恩山手中的那透明的小東西,生怕他稍有不慎捏出個好歹。
“玉闌音的命,我暫且收下了,”達奚恩山指尖一彈,将結界碎片收入了識海。
他裝模作樣地拍拍胸口,“這可是仙門的保命符,我可得好生保管。今日之後,我仙門橫着走,你們怕是也不敢動我一根毫毛。”
此刻,所有人隻能無力地看着這嚣張跋扈的達奚恩山這般為所欲為。
也不知是為玉闌音保住了性命高興更多,還是為雲州存亡被這小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而憤慨。
玉闌音胸口的血止了個半半落落,如今正沉默地看着達奚恩山。
達奚恩山察覺到玉闌音的目光,他眉心微不可察一皺,“怎麼了?盯着我做甚?難不成是要說些‘對我失望透頂’的話了?”
可事實是,達奚恩山從來沒有一次猜對過玉闌音。
玉闌音又是看了達奚恩山好久,随後搖搖頭,“恩山,如此,我們便是兩清了。”
達奚恩山神色一滞。
“我不會放任雲州生死于你,”玉闌音的聲音十分虛弱,他似乎是因為疼痛喘息了幾下,“下次見面,我定不會手下留情之說,再無舊情可念。”
達奚恩山瞬時收起了所有的笑意。
他停頓了很久,“哦,那很好。”
氣氛一時安靜得不像話。
一片寂靜中,達奚恩山吸了吸鼻子,無所謂地又揉了揉手腕,随後是粲然一笑,“那,就此别過,仙門的各位。”
衆人聽得玉闌音之意,也擔憂達奚恩山手中那碎片,于是自然無一人敢上前去攔。
隻能任由達奚恩山留下一句“後會有期”,随後如同一陣風消散不見。
“師尊!師尊!”
“真人!”
幾聲急切的呼喊忽然之間響起。
玉闌音終于脫力半暈在了善玄懷中。
秦鶴生方才加急催動了靈力,如今腿上的傷又複發,隐隐作痛。
可如今他也顧不上這些,隻責備地朝善玄喝道:“善玄,你是藥術師,還不快快帶真人去療傷!在這裡等什麼!”
善玄又不放心地看一眼秦鶴生,“掌門,那你的傷……”
秦鶴生聽見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腿傷腿傷,我這麼點小傷用得着你惦記?孰輕孰重都不知道!”
善玄讨了一頓罵,老老實實即刻帶着玉闌音撒丫子回藥谷了。
秦鶴生擔憂地目送着善玄離去。
書卷之外。
溫卓的眼睛忽然被一雙手蒙住了。
這雙手不算暖和,也算不上細膩,甚至略微有着薄繭。
“别看了。”
他聽見這雙手的主人道。
玉闌音是這段故事的親曆者,當衆再次經曆一次的感覺并不好受,甚至是叫他極為别扭。
于是更多時候,玉闌音都沒有去看那書卷之上投射的畫面。
他隻在看着溫卓。
他生怕在溫卓眼中讀到太多的情緒起伏。
可是幸好,除了中途溫卓紅了的眼眶以外,他似乎再沒有更多的失态。
玉闌音松了一口氣。
可是在他打算收回手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因為他捂着溫卓眼睛的掌心,此刻已經一片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