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雲映華喚回了沈長樂的思緒。
“沒什麼。”
她正欲上前,留在廣甯寺的下人卻匆匆忙忙找了過來,看上去十分着急。
“何事?”
“殿下,宮裡來人……”那人在沈長樂耳邊密語。
沈長樂目光一凜,連廣甯寺也不回了,直接騎了山腳下的馬,帶着三五人往回趕。
本來一個時辰多的路程,硬生生半個時辰就進了宮。
太極宮,安泰殿,吳盛在門口等着。
“舅舅怎麼樣了?”
沈長樂一邊大步往内走一邊詢問。
“郡主莫憂,陛下已經醒了。”吳盛趕緊道。
沈長樂松了一口氣,繼續詢問:“太醫如何說的,舅舅是得了什麼病?”
“陛下是患了風疾。”吳盛話語中帶着憂慮。
沈長樂心中一沉。
風疾,這病他們都不陌生。沈氏皇族不乏患此疾者。
連伴随她多年的頭疾都與這根植沈氏血脈裡的風疾有很大的聯系。
“李太醫說了,陛下隻是輕症,隻要日後好好調養,肯定會無礙的。”
簡單了解了一些情況後,沈長樂進了内室。
甯平帝确實已經醒了,正由侍女扶着坐起來以便喝藥。
“我來吧。”
沈長樂上前,先是給沈恒後背塞上軟枕,然後從宮女手中接過已經晾的溫熱的藥,打算親自服侍。
“我自己來。”甯平帝擺了擺手,“舅舅還沒病重到需要你一勺一勺喂藥的程度。”
沈長樂看舅舅狀态還可以,也沒堅持。
甯平帝将藥一飲而盡。
“李進這是給我開了多少黃連?幸好沒讓你喂,要不然可遭罪了。”
沈長樂及時奉上茶盞讓甯平帝漱口。
“舅舅知道藥不好喝就多注意着點身體,别一處理起來政務就是大半天,誤了吃飯休息的時辰……”
“好好好,長樂說的是,舅舅以後一定注意。”
……
沈長樂陪着沈恒說了一會兒話後,就勸人再躺下休息休息。
她自己出了内室,到旁邊的小書房替天子看起了奏折,免得他操心政務。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等沈長樂放下最後一本奏折,吳盛過來了。
“殿下,三殿下來了。”
沈長樂看了看天色,确實到了下學的時間。
她揉了揉脖頸,起身離開書房。
今年才八歲的沈安正等在外面,看到她出來以後小跑過來。
“明昭姐姐,我聽說父親生病了,嚴重嗎?”稚嫩的童聲裡帶着擔憂。
“陛下沒事。”沈長樂牽起他的手,“走,我帶你去看看。”
兩人進了内室,甯平帝正歪坐着看一本雜書。
“給父親請安。”沈安恭敬行禮。
“起來吧。”面對沈安這個兒子,天子聲音淡淡的。
轉向沈長樂以後表情卻瞬間柔和。
“長樂忙了半天了,累了吧,快過來坐。”
又吩咐吳盛:“叫人上一些郡主愛吃的點心。”
“奴婢遵命。”吳盛笑着應道,沒有叫底下的小宮女,而是自己親自去端點心。
被忽視的沈安一個人默默站着。
沈長樂有些無奈,隻能招呼沈安,“安安,你不是擔心陛下的身體嗎,快過來。”
沈安這才近前幾步,嗫嚅了半天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父親,兒子聽說您生病了,身體還好嗎?”
“我沒事,你有心了。”甯平帝道。
自己的心意得到認可,沈安是高興的,不待他再說幾句關心的話,就聽到了甯平帝趕人的話語: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裡用不着你。”
小小的孩子眼中是肉眼可見的失落,但他不哭不鬧,隻是聽話的行禮告退。
等沈安離開以後。
沈長樂:“舅舅,你無需如此。”
“長樂,你不用勸我。”甯平帝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在你母親床前發過誓,要讓你一輩子無憂無慮,潇灑恣意。”
“我知道您這樣做都是為了我,但是您還年輕,您完全能護住我。”
“傻孩子,舅舅可不年輕了,舅舅小的時候過得不好,傷了底子,這身子都不知道能撐多久。”
“你不願意要這個位子我不逼你,但下任帝王必須要和你親近。”
作為過來人的甯平帝,最明白從小相護的情誼對于缺愛的孩子有多重要。
就如當年的他,生母不喜,生父厭惡,下人白眼,兄弟欺辱,隻有姐姐對他好。
“至于沈安,你不需要愧疚,比起現在的委屈,他能得到的更多。”
“當然,我最希望看到的還是你能做這天下之主,權力隻有握在自己手裡才最穩妥。”
雖然沈安品行純良,不似忘恩負義之輩,但人心易變。
沈長樂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舅舅,正如舅舅說服不了自己。
她拒絕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資格,也不是因為她懼怕以女子之身登上大位會遇到艱難險阻。
是因為頭疾。
這個用母親的命和舅舅的嘔心瀝血才得以安定的天下,不能由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失控的瘋子做主人。
……
沈長樂一連在宮裡待了七八天,見天子沒什麼大礙才回了郡主府。
這次回來還多了一個人——沈安。
沈安對郡主府很熟悉。相比于皇宮,這裡更像他的家。
他在這裡有單獨的院子,有專門照顧他的下人,有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屋子。
從前在宮裡,他一個人住着,負責照顧他的太監宮女經常不見人影,有時候拿回來的飯菜都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