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寒清曉欲留香,睡足山中樂事新。
銀瓶将用過的物件一一擦拭幹淨,歸置在著瓶中。然後又泡來一盞新茶,忽然響起了另外一件事,道:“姑娘,今日賀家派人送來一張請帖,邀您明日去賀家參加詩會。”
茶香盈袖,姜予微輕抿了口,頭也不擡的道:“不去,就說我明日想在臨行前再給亡母掃一次墓,不得空。你待會親自去一趟賀家說明原委,請求姑母萬萬不要怪罪于我。”
銀瓶還在為上次的事耿耿于懷,要不是因為她,自家姑娘和溫公子又怎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撇了撇嘴,不悅的道:“以往這種詩會雅集,她們哪想得起姑娘?如今巴巴的送帖子過來,打量誰不知道他們那些小心思似的。”
她哼了聲,又道:“姑娘如此自恃是您的恩人,姑娘若是不去,您就算告罪十次,她也有許多話要說,保不齊還會在背後罵您是白眼狼呐!”
姜予微好笑的盯着她氣鼓鼓的小臉,溫:“你這話,到底是想讓我去還是不想讓我去?”
“奴婢當然是不想讓您去啊!無事獻殷勤,定沒安什麼好心。可......姑奶奶的脾氣您也知道,她到底是您的長輩,奴婢是怕她又會借口來責怪姑娘。”
姜予微冷笑了聲,不疾不徐的道:“我就是要讓她來興師問罪。”
“啊?”銀瓶如同丈二的和尚越發看不懂自家姑娘的用意了,“這是為何?”
“好了,聽我的便是。待會去賀家,你可知道該如何說嗎?”
既要引姜氏來興師問罪,話自然不能說得太客氣,又要讓人挑不出錯。銀瓶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的道:“姑娘放心,噎人這一塊,奴婢的技藝最近是越發有熟練了。”
“好,那便交給你了。”
卯初一刻,朝霞萬裡,絢爛的光彩映紅了屋頂的青瓦。
姜予微自帳中醒來,望着帳頂折枝梅花的紋樣一陣恍惚,還以為自己猶在夢中。半靠在空青色方枕上,她又怔了片刻才起身。
廚房送來飯菜,是藕鲊、三鮮鴨子和蟠桃飯。姜予微匆匆用了幾口便去正院禀明楊氏,帶着銀瓶一道出門。
馬車停在西角門的巷子裡,一到地方便聞到一股桐油味,說不上刺鼻但也不好聞。
銀瓶掩住鼻子,溫:“王叔,你怎麼早不刷晚不刷,偏偏在這個時候刷桐油?”
王叔咧嘴憨笑,道:“小人想着這兩日恐又要下雨,怕耽誤大姑娘的行程,所以昨晚又刷了一邊。”
“這味道也太難聞了。”
姜予微倒不怎麼在意,自己扶着車轅也不用矮凳,一步躍了上去。待銀瓶也進來後,淡淡的吩咐道:“王叔,先去一趟青山别院。”
銀瓶一愣,看她神色平靜,将想問的話又都憋了回去。
馬車駛出巷口,外面逐漸熱鬧起來。溧州因為水運便利的緣故,所以還算繁華。街道兩側挂着各式各樣的幌子,用竹竿插着懸于門上。
若是藥鋪,幌子則是用兩塊四四方方的木闆,塗上金漆,中間再用墨汁塗黑做成膏藥的形狀。若是鞋鋪,則是挂一塊白泣的木牌,四角繪有雲頭紋。
七八歲的孩子蹲在牆角鬥蛐蛐,黑背的叫油葫蘆,青背的都叫大将軍。
姜予微掀起簾子的一角,見前面不遠處便是青山别院,道:“王叔,不必過去,停在旁邊那條無人的巷口即可。”
到了卻又不過去,銀瓶終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姑娘,為何不過去?您不是來找陸大人的嗎?”
姜予微笑了笑,沒有說話,接着去看手裡的《一統路程圖記》。這本書還是她以前偶然間聽溫則謙提起過,裡面記載了兩京十三布政司的水路路程以及各處驿站的名字所在,昨日專程讓銀瓶去書鋪賣了來。
她仔細翻閱了從溧州到京城的路段,發現水路皆可。若是駕車則需要途徑十一個驿站,半月方到。
若是走水路則需要在淮陽稍作停頓,時間也比走官道要久,隻是不知屆時陸寂會選擇哪一條?
在心裡盤算了片刻,姜予微估摸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朝外喊道:“王叔,去夾雲山吧。”
“是,大姑娘。”
銀瓶越發不解,皺起眉頭溫:“姑娘,咱們到底在做什麼?”
姜予微淺笑,“待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