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寂輕輕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眸越來越深,神情中也變得十分複雜幽暗。
姜予微一驚,後背頓時冒出一身冷汗,那種感覺仿佛是幽冥地獄裡的厲鬼在仰望人間。
然而當她定睛再一看,那種感覺卻又消失不見了,仿佛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陸寂松開了她,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将你與溫家的婚事退了吧。”
說罷,側首看向她腰間垂挂的白玉同心佩,伸手摘了下來。他早就看這玉佩不順眼了,白玉不适合她,還是芙蓉玉更襯些。
姜予微身形一僵,強壓下想要将玉佩奪回來的沖動,沒有動。
陸寂打量了一眼這塊玉,道:“同心佩帶連環玉,誰教紅萼自成雙。這塊玉佩你也不适合再帶,一并送還給溫家吧。”
她扯了扯嘴角,恭順道:“都聽大人的。”
陸寂滿意的點頭,喚來裴儀,“去還給溫舉人。”
裴儀應了聲,帶着玉佩去了。
姜予微看着他手裡的東西,心口一陣酸澀。也不知則謙哥哥看到玉佩後會不會怨恨她今日的決定?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朝秦暮楚,貪慕虛榮的女子?
往日種種從今日起似乎都将成為過去,她像是被人剖開心肝生生從裡面剜去一塊肉,血淋淋的,痛不欲生。
陸寂見她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模樣,慢悠悠的問:“可是不舍?”
姜予微一怔,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幹了一件蠢事。
忙調整了一下情緒,道:“是有些不舍,除了我娘外,這其實是我收到的第一件禮物。帶在身邊多年,忽然空了,還有些不習慣。”
陸寂淺笑,“改日我再送你一塊新的。”
他記得他的私庫裡還有一塊芙蓉玉,隻不過是塊玉牌。回京後可請巧匠改一改,最好改成海棠,如她一般秾豔绮麗。
姜予微輕啟蓮唇,臉頰紅霞盡染,受寵如驚,“多謝大人。”
“過幾日我便要回京了,到時你和我一同回去。”
姜予微驚訝,“這麼快?”他到溧州也才一月有餘而已。
陸寂解釋道:“我是錦衣衛,自然不能在溧州久留,原本皇上派我來此便是為了整頓鹽務。如今事畢,不久朝廷便會派新的巡鹽禦史來此。”
原來如此,難怪賀鄞如此急切地動手。原來是怕高枝走了,他再也攀不上。
“不知大人何時啟程?”
“半月後。”陸寂道。
半月後?
竟然這麼快,半月後正是二十二日,原本是她和溫則謙成親的日子,可現在她卻要與陸寂離開溧州前往經承。造化弄人,當真是絕佳的諷刺!
“湖邊風大,可是着涼了?”陸寂關切的問。
姜予微搖頭笑了笑,道:“沒有,我自小沒有離開過溧州,又見識淺薄,不懂京城的規矩。去了侯府後恐有失禮冒犯之處,所以心中有些害怕。”
陸寂見她眉眼間有惶惶不安之色,心生憐惜,輕聲安慰道:“不必害怕,有我在,你自可安心。”
姜予微佯裝羞澀,垂下頭去輕啟蓮唇,“大人,予微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大人可否應允?”
“但說無妨。”
“雖然如今我已下定決心追随大人左右,但畢竟我與溫家的婚事才作罷,若此時進府恐遭人閑話。予微不懼流言,隻是怕因此污了大人的清譽。故而我想,不若等去了京城再商量入府的事宜如何?”
納妾不需三媒六聘及諸多繁文缛節,一頂小轎直接從側門擡入府中即可。不過陸寂還未娶妻便先納妾,不說世家大族,便是在溧州也是少見。
姜予微隐藏在袖中的手不斷摩挲,竭力掩飾自己的忐忑和焦慮,生怕他不答應,這樣一來自己的計劃便要都要落空了。
陸寂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隻是要委屈你多等一段時日了。”
“不委屈,能侍奉大人已是我的福氣。”姜予微暗自松了口氣,軟下嗓音,嬌嬌柔柔的道。
陸寂望着她耳上的明月珰,擡手輕撫了撫,細語呢喃,“半月後我會派人去姜府接你,在此期間,你安心待在自己院中,不要見不該見的人,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