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姑娘,衣服不值幾個錢。我替他另做一件便是,反正有現成的料子。這銀子您還是自己留着,等将來買鋪子時用。”
姜予微苦笑,暗道鋪子多半是買不成了,“聽我的吧,這也是我的謝禮。”
“是,姑娘。”
銀瓶接過銀子,将衣服藏在她平時用來買繡線的籃中,用一塊布蓋好,準備待會尋個理由帶出去扔掉。
才藏好,房門忽然被人敲響。銀瓶吓了一跳,趕忙将籃子提到不起眼的地方。開門一看,發現是環兒,手裡還捧着一個竹木匣子。
銀瓶道:“姑娘還在小憩,你有何事?”
環兒隻有她的肩膀高,怯怯的道:“銀瓶姐姐,這是門房才送來的,說是溫舉人送給姑娘的。”
“知道了,給我罷,你先下去。”
“是。”環兒不敢停留,老老實實去打掃外面的院子。
銀瓶将竹木匣子放至桌上,姜予微打開,裡面是一匣子櫻桃脯,個頭飽滿,色澤鮮紅剔透,光看便讓人胃口大動。
“溫公子對您真好,知道您愛吃,又送東西來了。”
她沒有理會,拿起夾在縫隙裡的一封信,信封上寫着“予微親啟”的字樣。字迹遒麗秀逸,如同它的主人一樣。
姜予微展開一看,隻見上面寫道:
予微卿卿如晤,久違芝宇,時切遐思。今母親登門仍未能改拟婚期,恐有靜待原日。遷延歲月,河清難俟,一日如同三秋,吾心急如星火,唯睹卿卿所贈之香囊寥慰相思。又思此情長久,不在朝暮之間。
卿卿諸事勿憂,一切有吾。他日攜手餘生,方不負此情。
路遇五間樓蜜煎鋪,知卿卿喜愛,特遣人送來。
“啪嗒”。
一滴清淚劃過俏臉落在了信箋上,墨迹順着水痕暈染開來,“卿卿”二字頓時模糊了。
信上他對自己的處境絕口不提,隻囑咐姜予微不要煩憂。款語溫言,好似寒天雪地裡飲下一碗滾燙的羹湯。
然而溫則謙越好,姜予微越發覺得愧疚。若非那日在賀府她不當心,又怎麼會招來這諸多麻煩?
強權之下,鴻毛微雨,道盡途殚,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自從柳氏亡故後,銀瓶還未見自家主子哭過,一時手足無措,“姑娘,您、您有何不痛快便說出來吧。奴婢愚笨,雖不能為您分憂,但總比憋在心裡要強。”
姜予微用力擦掉淚痕,眼尾處泛紅。她拿起一顆櫻桃脯塞入口中,笑了笑。
真甜......
一夜無話,重門緊閉。細雨蒙蒙,晝夜未歇。冥冥小江樹,漠漠暮空雲。
翌日,辰時一刻。東方欲曉,晨光熹微,莺鳴雀和,嘤嘤成韻,已是雨過天晴。明亮的碎金從樹影間照射下來,撒在庭院中那株芭蕉上。
姜予微掀起折紙梅花紋床帳,接過銀瓶遞來得竹鹽漱口。帶梳洗完出來,黃楊木如意紋方桌上已備好早膳。
倉粟小米糕,松子菱芡棗實粥還有兩熟煎鮮魚,一律都用翠青釉碗盛着。
姜予微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她胃口其實不佳,隻是在強逼自己往下咽。
銀瓶領着環兒收拾屋子,好不容易又等到一個晴天,準備将被褥都拿出去曬曬,夜裡也能睡得舒服些。
才吃到一半,門口光線忽然一暗。姜予微擡眸望去,見姜嘉月不知何時進到了院中。
她身上穿着秋香色上衣,配松綠印花百褶裙,手腕上戴着姜氏送給姜予微的另一隻白玉镯。眼眸上挑,似笑非笑地盯着姜予微,“你還有心情用膳?”
姜予微吹了吹還有些燙的棗實粥,夾了一筷子魚繼續吃。
姜嘉月惱怒,“喂!跟你說話呐!”
她神色未動,淡淡的道:“人不吃飯會死,餓出病來死的更痛苦。”
姜嘉月一愣,頗為意外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我小瞧你了,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愁得茶飯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