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假裝沒有聽出她話裡的嘲諷之意,幾口吃完,用溫帕子淨手,吩咐環兒将飯菜撤下去,才道:“二妹妹來找我所為何事?”
姜嘉月笑了笑,自顧自地走到桌邊坐下,招呼銀瓶給她上茶。銀瓶對她雖然不喜,但也不敢怠慢,拿出了珍藏的六安松蘿茶。
“我是來看熱鬧的。”
“熱鬧?”姜予微不明所以,“我這裡哪有熱鬧可看?”
姜嘉月抿了口茶,嫌棄味道有些澀,放在一旁不喝了,哼笑道:“不是我說,你這消息還真不是一般的閉塞啊。”
她看向銀瓶,發現銀瓶也是一臉疑惑的模樣,便道:“還請妹妹賜教。”
“今日早上官府的人把溫則謙扣下了。”
姜予微聞言微驚,蹙眉道:“什麼叫扣下了?”
姜嘉月換了個更加舒适的姿勢,撫了撫鬓見的金嵌玉蝴蝶簪子,漫不經心的道:“聽爹說是因為有人檢舉他秋試舞弊,所以官府來人把他帶了回去,連投牒都暫時被駁回了。”
科舉舞弊是殺頭的大罪,溫則謙不會也不需要如此。況且秋試都已過去了這麼久,多半又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他。
那栽贓之人必沒有膽色做僞證,因為朝廷的巡查禦史會專門查看此類案件的卷宗,所以姜予微猜想此事最後可能會不了了之。
嚴重的是投牒,沒有官府審批的文解便無法進京參加來年的春闱,他們是想用這種辦法阻斷溫則謙的仕途。
此招真狠真毒,溫伯母每日起早貪黑,操勞半生,就是希望溫則謙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如今卻因為權貴的一句話,半生心血都将化為泡影。
還有溫則謙,他滿腹才華,若因此無法一展宏圖,又......
姜予微嘴角緊繃,周身的血液在體内奔湧,面色蒼白得吓人。他們是料定自己不忍心毀掉溫則謙,想逼自己就範!
“多謝妹妹告知。”
姜嘉月白了她一眼,道:“有病,我是專程來看你笑話的,誰說是來幫你的?!你過得越是凄慘,我心裡就越痛快!”
看她笑話,需要一大早就趕來告知她這個消息?姜予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姜嘉月見她臉色并無驚慌失措,不由奇怪的問:“你不是最在意溫則謙嗎?聽到他下獄,你為何還能如此平靜?”
連她都知道,姜予微的軟肋實在太明顯了。
“急又有何用?”
姜嘉月扯了扯嘴角,頗為無語,對她還是生不出半點喜歡。見沒有好戲可看,起身索然無味的道:“沒意思。”
說罷,直接走了。
銀瓶方才聽到溫則謙被抓時便已經急得像是在油鍋裡煎熬,姜嘉月一走,迫不及待的道:“姑娘,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奴婢聽說進了大牢的人要先挨一頓殺威棒。溫公子一介書生,如何受的住這樣的刑罰?”
“你最近總問這句話,都快問出心得來了。”
銀瓶又急又氣,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都到這個時候了,姑娘您怎麼還有心情打趣奴婢?要不咱們去求求老爺,讓老爺幫忙先将人救出來吧?”
此事十有八九是賀鄞的手筆,她爹有沒有參與其中還猶未可知,又怎會幫他?
姜予微搖頭苦笑,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别的路可選。這場賭局,不是溫則謙輸了,而是她輸了。
姜予微從銀匣子裡取出二十兩銀子,對銀瓶道:“你拿上這銀子去找屠佺,他與黃班頭交好,請他幫忙求黃班頭通融一二,務必不要傷到則謙哥哥的根本。”
此前聽屠佺閑聊時說過,他們這些捕快的手上都有功夫,表面上用足十成力道,可能也隻是皮外傷,看着吓人罷了。但如果傷到了筋骨,後半輩子便完了。
“另外,幫我去青山别院送封信,請陸大人午後到城外的湖心亭一聚。”
“那怎麼能行?”銀瓶想也不想的道:“那陸大人根本不是好人,姑娘您若是去了那便是自投羅網啊!”
“去辦吧,别耽誤了時間。”姜予微的聲音很輕,輕到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銀瓶心中酸澀,為她感到委屈和不甘。在府裡好不容易熬到快要成親,可竟這樣被人生生拆散,老爺也絲毫不顧及骨肉親情,幫着外人一同來坑害自家姑娘,這都叫什麼事?!
見姜予微心意已決又實在耽誤不得,她隻能咬牙去了。
姜予微又喚來環兒,讓她去一趟溫家,請溫伯母不要擔憂。
做完一切後,她重新坐在了黃楊木花卉紋折疊鏡台前。平日她喜歡梳雲髻,因為簡單,隻需戴幾支珠花和一對白玉耳墜子即可,也不施粉黛,盡量不招楊氏的眼。
然而她待會要去做一件事,不宜再用素淨的裝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