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後,宋頌和荀奉義等人的關系就親近了些,連帶着他的兩個哥哥也經常來往。
荀奉義不愧是雲歸城頭一号的纨绔子弟,短短三天的時間,帶着宋頌将雲歸城轉了個大概。
城中最熱鬧的茶樓酒館坐了個遍,将城中有名的說書先生都聽了一回,也嘗遍了各家的美酒小食;教坊戲院也一一去了,哪個歌姬唱得好,哪個舞姬跳得好,哪位樂師是重金聘請的,他都如數家珍,恨不得讓宋頌三天之内就融入雲歸城的生活。
還有誰家的雜耍演得好,誰家的角兒嗓子好,哪家戲班和哪家戲班是演對頭戲的,他也全部說了,讓宋頌覺得自己不是來遊玩的,而是來搞市場調研的項目負責人。
宋頌在忙碌的時候,許茗因也收到了不少貴女們的邀請,賞花賞景,或是品鑒美食,她一概應下了,也不需誰陪同着去,向小二打聽了赴宴的地點便慢悠悠地走着去,一路上看了不少雲歸城的風土人情。
有時路上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隻憑雙腳着實累人,宋頌便将手裡的那串銅闆給了她,從聚寶閣這兒坐馬車到雲歸城的城中心隻需要五個銅闆,隻是那馬車簡陋了些。
許茗因婉拒了,她說:“我一路走走停停的,便能看見不少百姓和商鋪,看百姓的生活狀态和商鋪的經營情況便可大緻看出這城中主要的消費人群和普通百姓的購買力。我們之後不是要在這兒做生意賺一筆錢才離開嘛,我就當是先考察一番。”
“再者就是那馬車破舊,我是不願坐的。每回散了宴主人家也會派馬車送我回來,不會出事的。”
許茗因這麼走着去赴宴确實發現了不少東西,比如說這城中的百姓大部分生活富足,小部分生活清貧。
富足的那些往往是做些小買賣,或是家中的孩子有份固定的營生,要麼在酒樓當賬房或廚子,要麼就是在大戶人家當丫鬟小厮,每月的收入十分可觀。清貧的那些家中都隻剩下老弱婦孺,年輕人都當兵去了,入伍後官府每月給十兩銀子,看起來不少,但是在雲歸城内十兩銀子是沒什麼購買力的。
作為鹽産地,這裡的鹽價反而居高不下,稻米小麥等一衆主食更是價貴,一兩銀子隻能買一鬥米和一升鹽,而且不買稻米或是白面是不能買鹽的。
那些百姓說他們之前都不在城中買米面,都是等每月前三日,城外的農戶進城趕集時,才會在農戶手上買些糧食蔬菜,農戶賣得糧食價錢是正常的,一錢銀子就可以買得一鬥米。
雖說還是貴,但這是亂世的正常價格,農戶少了,耕地少了,糧食自然也會少,價格也就上來了。
在雲歸城之外,有的城中已經是五兩銀子一鬥米了,這麼高的價格還經常被富貴人家席卷一空,尋常百姓攢夠了銀子卻買不到糧食,所以才家家戶戶铤而走險去當山匪。
不過找農戶買糧那都是之前的活法了,現在的雲歸城為了避免城中大批量的流民鬧事,已經取消了每月前三日的集市,城外的百姓想賣糧就隻能賣給下鄉去收糧的糧商,那價錢也是被壓得很低,沒什麼活頭。
一兩銀子是一千銅闆,一錢銀子是一百銅闆,雲歸城的糧價升了十倍不止。
而在許茗因記憶中的盛世,一鬥米或是一鬥白面隻要二十五文,黍稷、豆子、芋艿這些便宜的主食更是隻要十文不到,官鹽也隻要二十文一升,這還是因為他們那兒不産鹽,所以鹽價稍貴,産鹽的城市鹽價都在十五文左右。
太平盛世的物價有官府管控,亂不了,但現在官府自顧不暇,對暴漲的物價也隻是有心無力,畢竟那府衙裡的官爺們都快吃不上飯了。
許茗因看了這麼些天,問了這麼些天,也發現了雲歸城是沒有黍稷、豆子和芋艿的,所以百姓想要吃飯,隻能吃一錢一鬥的粗面,但是買粗面是不讓買鹽的,他們隻能為了買鹽咬牙買稻米和白面。
就是說,以前百姓可以在農戶手中用一錢銀子賣到一鬥米,現在卻隻能在糧商那兒買到一鬥粗面,裡頭還會摻雜着麥麸。
要是你家裡沒有井,那水也是要收錢的,去公用的水井打水,一桶水就要一錢銀子。
宋頌現在隻有二十個銅闆,連買一鬥粗面都不夠,若是她們沒有找到聚寶閣來,那麼她們手上的錢在雲歸城根本活不下去。
這麼艱難的生活條件,竟還是現在最安穩的城市。
因為買不起糧食,所以才會将家中能吃的年輕人送去當兵,可沒了年輕人,一家的老弱更是找不到能活下去的營生。長此以往,隻會越來越窮。
雲歸城限制農戶進城賣糧,就是為了控制糧價,糧價和鹽價都握在他們手中後,想征多少兵就能征多少兵。
因為你是城裡的人,所以你沒法拖家帶口地出去當山匪,畢竟城門口的守衛也不是裝樣子的。那就隻能想法子活下來,那些大戶人家招丫鬟小厮都是要年紀小性子軟的,這樣的孩子容易教。
而那些性子硬的、壯實的、年長的,就隻能入伍混口飯吃。
綜上所述,要是宋頌在雲歸城做生意,就不能做百姓的生意,因為她沒糧,也不敢賣糧,要是她賣糧動了各家利益,即便不會喪命,也會被層出不窮的手段打壓,甚至會将她們逐出城。
宋頌焦頭爛額地想着該如何賺一筆錢後脫身,最好還是雇傭镖師送她們離開,可是她現在覺得這雲歸城進來容易出去難。
許茗因反倒不急,她動作輕柔地給宋頌梳着頭發,溫聲道:“别着急,也别亂。心裡越是着急,面上越是要穩,别讓人看出你的急切來,那會是破綻。”
“今日沒有辦法,不代表明日也沒有辦法,所以不能急。夫君有系統,那便是最大的底氣,隻要是想要的,系統都能給,憑借着夫君的聰明才智,總能想到應對的法子。”
頭發梳好後,她将紅寶石的耳墜挂到宋頌耳朵上,然後點了點她的鼻子說:“别怕,我陪着你的。”
宋頌轉過身将臉埋在她懷裡,感受着許茗因輕拍她後腦勺的力道。
許茗因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沒有香粉和香膏膩人,像是山林間自帶的味道,草木的味道裡淺淺地摻雜了一些茶香。
“等拿到銀子就抽卡,我們需要更多的同伴。”宋頌甕聲甕氣地說着,然後滿懷期待地說:“我希望能抽到一個武林高手,不然你一個人出門我總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