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還是騙了他。
吳茉兒斜睨着烏虎,倒打一耙,“其實,你一直不信我。”
烏虎沒有否認,“你對我忽冷忽熱,我判斷不了你哪句話是真心。”
“那是你笨。”吳茉兒理直氣壯,“至少,我沒打算害你。”
“這倒是。”烏虎笑了笑,再度擁她入懷,“你心裡有我,我們會越來越好。”
藥沸騰起來,咕嘟作響。聞到苦味,烏虎出屋,扒拉着火堆,又添了些柴。接着,他回身将砒霜重新裝回,點了根蠟将破損處粘好,遞到吳茉兒手上,又收拾桌子,将多餘的抹除。
吳茉兒摳着蠟丸上的不平,道:“你自己不留?”
烏虎道:“不留,我喜歡用刀。”
等摳平了,吳茉兒将蠟丸放回匣子,洗了手,連同镯子一并洗了,說道:“你機靈點,我不希望小老虎出生沒有父親。我沒經驗,一個人養不活。”
烏虎捉着她的手仔細擦着,道:“放心,這世上沒幾個人能殺我。”
吳茉兒欲反駁,但更惦記攻山及下毒的事,想想還是算了。
初三,沒幾天了。她不想對孩子下手,正巧,山匪還算明事理,會讓婦幼先走,她可以心安理得。江子衍大概率會來。她提前下手,就當最後一次幫忙。
手上這點砒霜完全不夠,她需要更多的毒。便宜,量大,易得,無色無味。毒藥大多有苦味,需要提煉。山上植物衆多,她認得未必有山匪多,采摘,很容易暴露。
不過,有一樣,他們是看不到,防不了的。
細菌。
胡女士喜歡看新聞。什麼四季豆未熟中毒,食物變質,黃曲黴啦、肉毒杆菌啦、米酵菌酸啦,一概門清。每次看,胡女士都會跟她打電話,絮絮叨叨,叫她注意。吳茉兒覺得胡女士拿她當小孩,很煩躁,但還是聽進去了。
現代人都未能幸免的細菌,何況古人。其中最方便的是木耳,有現成。她去了廚房幾次,每次都會看到個和面盆,裡頭放着發酵的面團。
但她不能自己動手,否則一旦抓住,死到臨頭。先前算計失誤,她偷雞不成蝕把米,将自己折了進去,這次必須慎而又慎。而且,她讨厭山匪,卻未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心中總有不忍。
吳茉兒想了一晚,最終定好計劃。
第二天,她去了廚房。
女人們叽叽喳喳,講述着攻山的事,誰走誰留,打算去哪兒。吳茉兒聽不到,選擇默默幹活,順道拿了個罐子,将木耳泡上。木耳泡軟後,她特意洗淨,除去雜質,又換新的水,放到案子底下。
烏于氏湊過來,納悶道:“弟妹,這木耳不吃嗎?”
吳茉兒眼眨也不眨,一本正經道:“不吃,要泡個幾天。我老家的秘方,木耳水兩天一換,不能換完,換一半,泡個十天左右,用那水做菜吃,可以提升男人戰力。”
她要迷惑對方,免得引起懷疑。
烏于氏笑道:“原是給小虎吃的。”
一群人笑了起來。
吳茉兒又道:“這水可以和面。不過木耳有味兒,隻能放一點。”
她要利用木耳水裡的細菌,在面團發酵中快速繁殖。真打起來,哪有空吃飯,大多吃些幹糧了事。
烏于氏半信半疑,“管用嗎?”
吳茉兒道:“我爹。二十多年前殺賊,他喜歡這麼弄。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他天天這麼吃。”為增加說服力,補充:“江少爺也這麼吃。”
伍玄庭的大名,在道上鼎鼎有名。若提前知道烏虎劫的是他女兒,烏龍大半會勸阻。至于江子衍,寨裡的人都知道他受傷,但想不到好這麼快。
烏于氏信了這套,道:“知道了。”
初五攻山,雖然時間不夠,但沒準能用上。烏于氏很高興,仗打赢的話,她又能在烏虎跟弟兄們面前表現了。
怕去多了引起懷疑,吳茉兒不再給呂文送吃的,吃完飯便去柳先生的住處換藥小坐。
柳先生夜觀天象,又看老黃曆,初一有利出行,遂決定初一再走。這兩天他要收拾東西,他看書過目不忘,但日常極易丢三落四,筆收起來又去找,翻箱倒櫃,像隻無頭蒼蠅。
吳茉兒調侃:“您這軍師,大當家說不要就不要啦,這麼容易放您走?”
柳先生苦笑着擺手,道:“一山不容二虎。呂師爺比我有本事多了,軍師留一個,足矣。”
呂師爺來了後,烏雲寨連打兩場勝仗,又在他的建議下,連捉數個富戶,賺得盆滿缽滿。柳先生良心未泯,到底仁義些,勸阻幾句,讨了個沒趣,察覺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索性借此機會離開這是非之地。
烏虎将話傳給吳茉兒。吳茉兒心道,她對烏虎的策略果然是對的,排除異己,避免同位競争,叫他心思全花自己身上,沒閑情聽旁人蠱惑,如此,才有可能一心一意對她好,甚至為她改變。
吳茉兒道:“小老虎缺個師傅,正好。”
柳先生樂得大笑,道:“小老虎得叫我爺爺,我才肯教。”
聽完烏虎轉述,吳茉兒比了個“OK”的手勢,道:“有您帶,我放心。”
脫離烏雲寨這個污糟的環境,有她管着,孩子應該能教得不錯。
柳先生指了指吳茉兒,做出做飯跟吃飯的手勢,道:“你做菜給我吃。”
吳茉兒道:“小虎欺負我,您幫我揍他。”
柳先生管不了烏虎,但還是樂呵呵地道:“所見略同。”
對于烏虎,吳茉兒終有顧慮,到了私下,道:“你一定要保護好我,我離了你沒有活路。我不想浸豬籠,你不要拿我換錢。”
見她咬着嘴,心事重重,烏虎納悶道:“怎麼了?”
隻要一去廚房幹活,她便不高興。他叫她别去了,她還是要去,也不知怎麼想的。
吳茉兒垂着眼睑,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大姐今天跟我提和光,說你騙我。我相信你,特别想罵她,又怕罵了,對你我不利,就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