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上陽縣?!”
空氣瞬間凝結,小硯台自顧自說了好長一段話,也沒人應他,當他正低着頭還想繼續說時,坐在矮凳上的白術突然跳起身來。
蘭時覺得腦袋嗡嗡,有一股刺耳的銳鳴聲久響不絕。
蘭時聽見了,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幾個字,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不是才剛剛入秋嗎,身上的長褙子竟然都不禦寒了。
錢守仁,那個大腹便便,年紀大的能做她爺爺的老男人,又來了。
突然,蘭時感覺胸口發悶,直喘不上氣,她擡起手,想要喝口水,卻不慎将邊緣的茶杯揮落。
青瓷壓手杯應聲碎裂,驚醒了衆人。
小硯台吓壞了,他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腳邊的狗兒也被碎杯聲驚得坐起,反射性的汪了幾聲。
“蘭姐姐…我是說錯了什麼嗎?”
蘭時精神才回籠些,她緩慢地朝小硯台的方向轉頭,沒有直接回他:“小硯台,你還知道什麼,都說出來。”
“喔,好…”
小硯台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收拾殘片的白術,原本機靈古怪的她此時安靜的厲害,仿佛剛剛大聲驚呼的人不是她。
一時間,小硯台拿捏不準氣氛,内心不覺開始害怕起來,但還是極力穩住聲線回答問題,小手卻加快了給烏耳順毛的速度。
“對面的錢家是不久前剛從上陽縣搬來的,那家的主人錢守仁是個大地主,同前任上陽知縣趙卓是姻親關系,但趙卓這些年打擊當地盜賊有功,還在錢守仁的幫助下采出了形狀奇特的麒麟墨石,黑麒麟素有祥瑞财運之吉兆,于是趙卓被聖人破例提升至知州,這次就是他們調任之旅,順便進貢麒麟墨石。
小硯台雖聲音緊張,但條例仍在,很快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通通說了出來。
呵,打擊盜賊,進獻麒麟?
小硯台所說的話,蘭時一個字都不會信!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錢守仁的行為處事她可是切真切實地體驗過,想必那從未打過照面的知州趙卓,一定也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
“知州趙卓不住在這,對門也許隻是錢守仁财大氣粗,包下來的一個院子,裡面那所謂的殷姨娘我曾見過一面,可不年輕了!狹長的狐狸眼光是與她對上一眼我都覺得渾身惡心。”
話音剛落,小硯台像是回想起了殷姨娘打量的目光,登時又抖了抖雞皮疙瘩。
“殷姨娘?難道是當年那殷妙儀,殷媒婆?”
蘭時眉頭一蹙,忍不住問道。
原本隻是試探性的反問,沒想到小硯台頓時拍手驚呼,一臉不可思議:“蘭姐姐是怎麼知道的?那殷姨娘以前還真就是做媒婆生意的。”
“據說錢守仁當時采出了傳奇的黑麒麟,一下子在當地名聲大噪,多得是想要阿谀奉承的人,那殷媒婆仗着自己跟錢守仁有幾分關系,竟然舍身于一個幾乎可以做她父親的老人,一身手段哄得錢守仁開心至極,所以這次上京才能一道同來,見見世面。”
果真沒跑了,聽到這兒,蘭時心裡冷哼一聲,面色如冰。
各種細節都對得上,這如果都還不算冤家路窄的話,隻能說是上天從未優待過她,不然為什麼在她和夫君好不容易在京城終于要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時,偏偏就要讓她回憶起最不願想起的事,遇上最不想遇見的人。
小硯台能說的都說了,連烏耳尾巴上的小雜毛都被他給薅得個幹淨,可面前的兩位女子臉色依舊不好,特别是眼縛軟布,神情緊張的那位。
“小硯台,大白天的你是不是又往大門上潑水了!”
奚仲景怒氣沖沖地從外面進來,看到門外地上濕漉漉的,連頭都沒擡就開始罵了起來。
“不是都說了讓你别潑水嗎,外頭都濕答答的,客人來了都被你給趕…小時?”
奚仲景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道倩影坐在椅子上,門檻邊邊,自家的小夥計正一臉迷茫的跟一隻大狗相依相偎,如此情形好生奇怪。
“小時,這是怎麼了,怎的受傷了?”
奚仲景健步走了過去,繞過礙事兒的小硯台,利眼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白術還未收好的藥盒子。
“隻是來時不小心與人撞到,不礙事的。”
“怎麼不礙事,”白術沒好氣地打斷了蘭時,一臉委屈忿忿地朝奚仲景吐槽起來,“都是對面那家人手腳不利落,那麼寬的一條街全被他們擋了不成,撞倒小姐後還反倒先說起是我們的不是,還罵小姐是瞎子!”
白術聲音顫巍,眼眶溫熱,下一秒就浸出淚來。
她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雖曾為孤兒,但她早已将自己視為是小姐的親人,心尖上的親人被人無端謾罵苛責,這任誰能忍!
白術的嗚嗚聲如同貓兒軟叫,聽得蘭時也難過起來,她不由勸道:“好了,莫要哭了,又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怎還老放在心上呢,小心再哭下去,都要變成個傷心的小老太太了。”
蘭時俏皮地朝她歪了歪頭,接着又牽起她的手安慰般的捏了捏,白術見了自家小姐這幅樣子,就算是心裡還有些什麼氣,也不舍得在佳人面前發洩了。
“又是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