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婉顔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麼，她身形一震，猛地直起了背。

“怎麼了？”昭昀不解。

“鞋印，鞋印……”婉顔的神情頗為激動，語氣中夾雜令人悚然的戰栗，“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一個細節，一個我一直忽視的細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微乎微乎，至于無形……”

她盯着手稿上的一列列墨字，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咚咚咚——”

昭昀剛想開口詢問，便因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而合上了嘴。她和婉顔皆看向屋外，隻見一對白發蒼蒼的夫婦徑直推開了門。

“夫人，”老先生手裡緊緊攥着一封信，“有邺城傳來的信。”

婉顔三步并兩步跑上前去，飛快接過那封信。信封上“陳長生”三字映入眼簾的那一刻，她的手竟難以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已經錯過了一次真相，這次，她千萬不能再錯過……

“您之前囑咐過，若收到邺城來信，務必盡快交予您，今日一收到，我們便立刻來了學堂，希望沒有耽誤什麼。”王夫人說着，擡頭見婉顔臉上有淚痕，又滿眼擔憂，“……您還好嗎？”

“我沒事，”婉顔胡亂擦幹眼淚，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多謝二老，還麻煩你們跑一趟……”

說着，她連忙拆開信封，飛快掃完上面的字，眉頭越皺越緊，看得王家夫婦和昭昀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片刻後，她才哭笑不得地長舒一口氣：

“太好了……來得及，來得及！”

高長恭暗中遣散了蘭陵王府的家丁仆役，又與嶽父共謀借口，讓鄭懷璧帶着兒子回荥陽娘家，名為探親，實則避難……他讓所有人避得遠遠的，徒留自己面對生命最後的風暴——真是個聰明的傻瓜。

所幸，陳長生并未忘記她的囑托，他還信任着她。

“孩子們，師傅有急事要辦，今天就到這裡，回家路上務必注意自身安危！”

婉顔當機立斷，朝學生們揚了揚手，又和王家夫婦簡單告别後，拉着昭昀就往外跑。

“顔姐姐，剛剛你說什麼細節……”

“等會兒再說！現在更為要緊的是回宮，我要跟阿邕說一聲，然後拿通關文牒，再帶上他給我的那一小支禁衛軍……”

“是要去救你之前說的蘭陵王妃嗎？”

“是。”她堅定點頭，“高緯殺完斛律将軍還不夠，如今恐怕要殺蘭陵王了，憑我對懷璧的了解，她不一定察覺不到。為了她能平安，我必須親自去一趟，我得看她活着離開邺城才安心！”

“我明白了……”昭昀低頭沉默片刻，忽又揚起笑容，“既然如此，多個會武功的人，就多一份力嘛——就把我也帶上吧！”

聞言，婉顔愣怔一瞬。她本下意識地想說太過危險，不願昭昀冒險涉足……但在對上昭昀視線的那刻，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拒絕二字了。

那樣熾熱明亮，那樣堅不可摧，與要奔赴邺城救出懷璧的執著的自己，又有何異呢？

“……好，”須臾後，婉顔笑了，“我們一起去！”

日光透過重重樹影斜射而下，靠近石闆路面的空氣随之舞動。她們的影子悄然融作一團，難分彼此，正堅定地向着遠處巍峨莊嚴的皇城飛速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