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發過誓，要為王爺肝腦塗地，要跟随他一起結束這亂世。”

“抱歉，我是不是話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每次在戰場上，想着這些，我便有了用不完的力量，所以沒忍住，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長生哥願意對我說這些，也是信任我啊。”婉顔歪頭一笑，内心卻有些怅然，“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一切。”

“哎呀你怎麼和我爹一個語氣！明明比我還小來着……”陳長生看了她一眼，又道，“那你呢？你想一直在王府當侍衛嗎？”

問到此處，他的眼睛裡隐隐閃着期待的光。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支支吾吾，“其實我想到處遊曆來着，或許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太久。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王爺收留我，對我有恩，我會幫他的。”

陳長生眼中的光逐漸黯淡，但他很快調整心情，又笑了起來：

“好，不論如何，我們先一起報效王爺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嗯嗯，”婉顔與他擊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

又過了兩日，由蘭陵王高長恭和左丞相斛律光率領的軍隊終于浩浩蕩蕩回到了齊國的權力中心——邺城。

齊都邺城位于曹魏時期邺城的南邊，是故現代考古學将之稱為邺南城。它呈長方形，四角并不方正，而帶圓弧，狀如龜背，頗為奇特。内部承襲北魏洛陽城的構造，設宮城、内城、外郭城三重城圈，對後來的隋唐都城建造影響頗深。因先規劃後重建，結構格外清晰規整，自然成為城市考古的重點研究對象。

行至南城牆的主門朱明門腳下，婉顔沒忍住偷偷擡頭張望，下意識張大嘴唇，震撼不已。

雙出阙的大型城門……太氣派了。

而且今天三個門道都打開了，斛律光和高長恭能率軍走正門，可謂極盡風光。也不知這是高緯大發慈悲，還是另有算計，無論如何，城牆下的老百姓都能看見他們享此殊榮。

婉顔邊走邊偷瞄，盤算着一定得找機會把整個邺城逛一遍，并在心裡将之與北周長安城暗暗比較。

……嗯，意料之中的事，這裡的建築明顯比長安的更為華美精緻，而且大小佛寺數不勝數，工匠叮叮當當敲擊裝飾的聲音此起彼伏。

真是諷刺，看似虔誠敬佛的統治者，卻淨做些殺戮之事。

夾道有不少百姓注視着他們，高長恭沒有高調回應，但也禮貌微笑，颔首緻意。

就這樣走了許久，終于抵達宮城外圍。斛律光先帶着大部分士兵回了軍營，高長恭則讓陳長生和婉顔在宮城外面等他進宮面聖，約莫半個時辰後，他才出了宮門，帶着他倆前往蘭陵王府。

看表情……今天高緯應該沒有為難他。

“子穆是第一次來邺城吧？”高長恭見婉顔一直打量四周，不由莞爾。

“是的！”她興緻勃勃，“多謝王爺擡愛，才讓我有機會來邺城！簡直太氣派了！”

“你竟然這樣喜歡這裡……看來我的決定沒錯。”高長恭略微詫異，“等這幾天安頓好了，後面你們盡可以到處逛逛，不急。”

“——長恭？”

似乎是聽到門外動靜，一位女子推開門，步伐急促地走了出來。她聲音溫潤如珠玉，面容秀麗端雅，膚如凝脂，一看便知保養極好。穿着并不繁複，勝在素淨大方，卻也能見布料上乘，織藝精湛。

已經過去五年，她的長相更為成熟，但婉顔仍舊能從眉眼間尋見當年那位少女。

眼眶一酸，婉顔立馬偏過頭，舉起袖子抹掉。

“懷璧！”高長恭喜上眉梢，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入懷中，“怎麼在門口守着，着涼了怎麼辦！”

“還不是聽說你要回來，就迫不及待了……明知故問。”鄭懷璧斜他一眼，又俯在他胸膛上喃喃，“而且……還有小家夥也想爹爹了。”

婉顔聞言一驚，看了眼懷璧的腹部，果然見到那裡隆起，大概已有好幾個月的身孕了吧。

“孩子最近沒折騰你吧？”高長恭心疼地撫摸她的臉頰，“夫人……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我一直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鄭懷璧輕輕搖頭，凝視着高長恭，“倒是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皇上讓我和斛律老将軍先在邺城休整一段時間，還說十日後要設宴席招待我們，所以這段時間，我可要好好陪着夫人！”

“你呀……”鄭懷璧無奈笑道，“先進屋吧，外邊冷。”

“長生，子穆，你們也快快進來。”高長恭朝他們揮手，又道，“這是我的王妃。”

“見過王妃。”陳長生和婉顔恭敬行禮。

“我記得你提起過長生這個名字，倒是子穆……是新來的嗎？”鄭懷璧略一沉吟，看向婉顔。

方才一直盯着懷璧的婉顔立馬低頭，又覺得太過刻意，别扭地擡起頭：“回王妃，屬下确實是新人。”

“子穆天資聰穎，射箭十分了得，又善良穩重，我便把他招入麾下，打算安置在王府護衛你們。”高長恭解釋道。

“這樣啊。”鄭懷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朝婉顔一笑，“歡迎你來我們王府，以後就麻煩你了。”

“王妃客氣了……這是屬下分内之事！”

果然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鄭懷璧……太溫柔了！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浸在柔光中。

“我瞧着你有些親切，或許我們見過嗎？”

“屬下第一次來邺城，想來之前應該沒有見過王妃。”婉顔暗歎一聲，“不過，屬下很慶幸，能看到王爺與王妃這樣幸福。”

這是實話。雖然尚且不能相認，但婉顔看到懷璧現在過得好，真的很替她開心。

就這樣在她身邊安靜待一段時間，看看他們……大抵也不錯吧。

呃，突然想起長安城那位……好久沒見了。

她汗顔地低頭看了一眼懸于胸前的琥珀吊墜，墜子中央浮着深色紋路，如同一隻眼睛在注視她。

等安頓好了，趕快找個商隊報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