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們已經不得不這樣做了,那就以最好的心态迎接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吧。”婉顔拍了拍她的肩,“生活裡總不是隻有男女之情,其他事情也一樣值得去探索。”
“現在看來,去周國後能天天見到你,好像也還挺不錯的。”因喀芙擦了擦眼角,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真要說的話,宇文邕在我心裡可遠遠不及你重要呢。”
“就是,男人哪有姐妹重要。”
婉顔也打趣起來,二人相視一笑,又抱作一團。
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交到了不少這樣真心相待的朋友,所以即使身處再無解的局裡,她也始終樂觀地堅信,他們一定能想辦法走出來。
畢竟都已經在生死間走過一回了,還是珍惜當下為好。
至于許多年以後的事,還是等到那時再說吧。
……
“既然決定去周國,那我們就要好好籌劃接下來的行動!”抱了一會兒後,婉顔松開手,鄭重道,“現在東可汗已達到他要挾瑟爾曼的目的,那麼下一步,阻礙你去周國的,隻剩下……”
“齊國使團的求親。”她接過話。
“沒錯,因此我們必須想出方法讓他真正鐵了心選擇周國而非齊國。”婉顔沉思片刻,嘴裡念念有詞,“按理說他一直和宇文護合作,但若此時突然轉頭與齊國和親……呃,好像也是他這種人能做得出來的事。”
“……其實,真要說起與周國聯姻的話,這并非第一次提起。”
因喀芙努力回憶:
“現在大家都因為東可汗的搖擺而閉口不提,但我記性好,我記得我還是小孩的時候,周國……那時好像還不叫周國,就與我父汗說過要聯姻,可是我父汗答應了好幾回,又因為瞧不起周國,反悔了好幾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幾年前周國還借之前的約定向我父汗重提過和親一事,但後來又因為各種原因擱置了……就到了現在。”
周國還不叫周國的時候……那可不就是西魏麼!
這麼說來,從宇文泰開始,就早與木杆可汗在和親一事上有過約定?
而此後周國再舊事重提,能讓可汗重新答應,恐怕用的是信義之類的說辭。
信義……固然在國與國之間的利益面前是看似虛無缥缈的東西,但若沒了這層東西,那國家之間将再無平衡,隻剩下無休止的掠奪、厮殺和毀滅。
所以,承諾和信義雖不完全靠譜,卻至少是做足表面功夫必不可缺的。
“就從以前的約定入手。”思索至此,婉顔眼前一亮,“既然沒有人說,那就我們來說,并且說得越大聲、傳得越遠越好。”
既然東可汗想用她與瑟爾曼的身份來制造醜聞讓他身敗名裂,那她也可以用兩國道義脅迫攝政者履行約定……不就是打輿論戰嘛,誰還不會呢!
如果能再加上點具體利害……恐怕效果會更立竿見影。
“但萬一他不在乎之前的約定,覺得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反悔,那我們該怎麼辦?”
“那就讓他不得不這樣做。”婉顔一手支着下颌,“他現在還沒有真正登上可汗之位,要想籠絡人心,除了拿權力去收買部分勳貴,對于更多人來說……必然要遵循突厥傳統,或者說,順應天命。”
宇文護至今還不直接一刀咔嚓宇文邕自己上位,就是因為仍顧忌着所謂的皇權正統性與合法性這類曆史學老生常談的話題,對于權臣的心理,她可再了解不過了。
“天命……啊!”因喀芙認真聽着婉顔的分析,此刻忽然靈光一閃,驚呼出聲,“你說得太對了!”
“啊?”
婉顔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激動,反而愣怔一瞬。
“我想起來,大約從一年前開始,他确實經常與我們部族最德高望重的薩滿走動,舉辦了許多儀式,來獲得天神的恩賜與祝福。”因喀芙說道,“但那位老薩滿前段時間剛剛過世,現在的薩滿是她的女兒……我很少見,聽說是個性格古怪的人。我們或許可以從她這裡入手。”
……薩滿!
捕捉到這個古老又熟悉的關鍵字,婉顔眼中冒起小火花,臉上隐有興奮之色。
這是什麼近距離接觸神話人類學調查對象的機會!
“沒事,是人就有弱點,哪怕她性格再古怪,我們也肯定能找到辦法。”
“唔……那位新薩滿住得離東可汗的營帳不遠,我們可以稍後去打探打探。”因喀芙歪着腦袋思索。
正好,現在她都已經被大皇子救出來了,東可汗于情于理都會再把她傳喚過去問話,這樣順路去探探,也不顯得突兀。
“你們聊得如何了?”正在此時,瑟爾曼掀開簾帳,面露憂色地看着婉顔,“東可汗派人傳話,說要我與阿顔一起去見他,把奸細一事說清楚。”
“這不就湊巧了。”
婉顔倒是毫不慌張,反倒與因喀芙相視一笑。
“他敢見我,我就敢赴約,我倒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