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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胡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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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種可能,抑或是兼而有之,他都大概率參與了此事——至少知曉實情。

他這般虛僞自私的人,怎麼可能會護住已成廢棋的合作夥伴,真是可笑。

……追究兵器是不是在佛寺,已經意義不大了。

重要的是,他們能否通過其他方法扳回一局。

“皇上,臣已替您除去這個小人,但臣懷疑,使者行刺,與他的國家脫不開幹系。”宇文護裝作神色凝重,煞有其事地分析。

“那大冢宰以為……朕該如何處置陳國國主?”宇文邕略略擡眼,在眸中換上一片驚魂未定之色。

“臣以為,應當将這狗賊的項上人頭送還陳國,以震懾陳蒨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至于他有膽量設局刺殺吾皇,臣以為,必須讨伐陳國,滅他威風。”像是早就盤算好答案,宇文護不假思索道,“另外,既然使者裡已有部分陳國人回國,那咱們就不能掉了任何一位陳國人。”

林敬安等提前回國的人根本都還沒離開周國,宇文護言下之意即是……要讓這些參與其中的使者全部永遠無法再回陳國。

“使者一事,就按大冢宰說的辦。”宇文邕果斷應下,又忽生猶豫,“隻是現在并非讨伐陳國的最好時機,朕以為,讨伐之事無需着急。”

宇文護聽罷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笑得慈祥:“皇上說的是,是臣冒進了。”

宇文邕怎麼可能不想滅陳……但他說的确實有道理,而且放棄出軍,可以給宇文護營造出軟弱無能之感,這正是他想做的。

思及此,婉顔若有若無輕歎一聲。

“——但,我大周未嘗不可給他點苦頭吃。”宇文邕又笑了笑,眼中閃過微光,“也該加固邊防了,您說是嗎?”

宇文護聞言眉頭一挑:“皇上的意思是?”

“總不能在绛州城失守後,再讓與陳國接壤的南境重鎮遭人看輕……大冢宰多次向朕舉薦過阿直,朕也信得過這個胞弟,不如就讓阿直出任襄州總管?”

“衛國公出任襄州總管……自然是好的。”約莫是在權衡利弊,宇文護沉默半晌,終于應下,“既然如此,臣這就去着人安排。”

“有勞大冢宰了。”

“至于靜夫人……”宇文護淡淡掃了李娥姿一眼,啧啧兩聲,便又移開目光,“還請皇上節哀。”

“多謝大冢宰關心……此事實在太過突然,朕無法不心驚扼腕。”他深深歎了一口氣,言語裡盡是疲憊,“看來朕要去讀點書壓壓驚……”

他這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婉顔一時有些不解。

讀書……讀什麼書?和宇文護有關系嗎?

“哦?”宇文護似是來了興緻,“皇上打算讀什麼書?臣這裡倒是有不少佛經,可以供皇上靜心凝神、消減哀痛。”

“不必麻煩大冢宰了,朕先與婉顔回宮休息……”宇文邕擺了擺手,在宇文護的注視下伸手去攙扶婉顔。

“阿姐她……”她不願松開手,“我不想走,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阿姐了……”

李娥姿閉眼的刹那,婉顔感覺自己心裡的什麼東西也被剝離出來,消失得無影無蹤,空落落得讓人幾近落淚。

但她還不能放聲大哭,她必須和宇文邕一起找出事情真相,選出對他們最有利的解決方案。

有那麼一瞬,她自私地期望過自己能不顧一切地殺了宇文護,替所有被他迫害的人報仇。可她還不能這樣做,一子走差,就會滿盤皆輸。

——有時候,越清醒,越理智,就越痛苦。

“母妃……”

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擡起婆娑淚眼,與面容憔悴的宇文赟四目相對。

“阿赟,來看看你的母妃……”婉顔喃喃道,聲音壓抑着哭腔不住顫抖,“她是個很勇敢的人,你不要怪她先走,她隻是為自己的人生孤注一擲,放下所有世俗枷鎖活了一遭……”

宇文赟默不作聲,婉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自己的話,隻見他緩緩俯下身,跪在了她懷中雙目緊閉的李娥姿面前。

咚,咚,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宇文赟那瘦小的身軀一起一伏,在草地上給李娥姿磕了三個響頭。

“兒臣……恭送母妃。”

他沙啞的聲音藏不住哽咽。

“山河路迢迢,阿娘慢些走。”

此話一出,婉顔更是悲從中來,想抽出一隻手抱抱他,但發覺自己手上盡是粘稠血迹,頓了頓隻得作罷。

未曾想,宇文赟直接撲到了她懷中,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裡,揪着她的衣袖一語不發。隻有她能清晰感覺到,他在低低抽噎。

“阿赟也很喜歡你,甚至可能與你比我這個娘親還近,這是好事。”

李娥姿一個時辰前的話突兀闖入她腦海中,她愣怔地看着眼前把自己蜷縮起來的小孩,恍然大悟。

原來李娥姿那時……是在給她托付宇文赟。

“阿赟……”婉顔歎息一聲,“從今以後,我替你阿娘陪你長大。”

宇文赟身形頓了一瞬,可她知道,他攥着她衣袖的力度加重了。

“不許抛下我。”

他在她耳畔用幾不可察的聲音呢喃。

這是隻有她能聽到的請求。

……

與宇文赟一起趕到現場的還有宇文直,他眉眼低垂,面有恸色,與宇文邕不動聲色地交換過眼神後,便未說隻言片語。

他依照宇文護的命令,故意走近宇文赟,想利用他對母親的複雜情感,從中離間他與宇文邕還有李婉顔的關系。

卻想不到……在母親的死面前,那些對自己被抛棄的怨怼、膽怯、害怕,全都煙消雲散。

剩下的,隻有對眼前人的珍惜。

可他呢……

如果皇兄和母後在他面前死了,他會這樣嗎?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心痛的感覺了……或者說,他的心會痛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這步棋走對了。

皇兄和宇文護的博弈周旋,若是此時就被陳國給終結,那該多無趣,何況陳國怎麼可能這麼好心主動幫比猛虎還要兇殘的宇文護登上皇位。陳蒨那家夥能把陳國在這麼短時間内發展起來,靠的可不隻是左右逢源,還有他那七竅玲珑心。

打破這表面的平衡,就目前局勢而言,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搞不好就又來一次前朝的六鎮之亂——可惜這個道理,宇文護和陳蒨似乎并未看清。

那就由他來暗度陳倉吧。

好戲才開始,不是麼?

……

偷偷趕到樹林的明珠躲在帳篷後,眼中含淚地看着這一片狼藉。

她的目光片刻不離婉顔懷中逐漸冰冷僵硬的李娥姿,須臾之後,她喉頭微動,将簪子從頭上拔下,烏發垂落散亂,脖頸上便多了一道深深血痕。

黃泉路上一人孤單,娘娘,明珠來陪您了。

……

幾日後。

不出宇文邕所料,宇文護主動來報說檢查使團進城的官員已畏罪自殺,而宇文達則告訴他,那座佛寺已然荒蕪。

宇文護是在以退為進,勸他不要繼續查下去,這件事就此翻篇。

他握緊拳頭,在桌案上捶出淺印,指甲已将手心掐得泛白。

婉顔看得心疼,剛想開口勸慰他,卻聽睦頌禀報說有昆侖山道士來訪,聽聞骊山突變,希望為靜妃娘娘超度亡魂。

她眼睫輕顫,瞧見宇文邕神色不動,似是早有預料,心下便一片澄明。

這就是,他要讀的書。

果不其然,宇文邕盛情招待道士,宮中人人聞之,皆贊道士仁慈悲憫,道行幽深,能寬解帝王之心。

大喜之下,宇文邕擇吉日,于大德殿召集群臣百官及沙門道士,讨論儒、釋、道三教優劣,并親講儒家《禮記》。

一番辯論後,他以道教出于“無名”前,尊道教最上,儒教次之,佛教最後,下诏将宇文護手中用于修繕佛寺的江陵官奴盡數撥去在長安城郊新建通道觀。

南北朝時,佛寺、道觀本來自身就據有一定田地院落,此舉實屬在長安城郊開墾田地的迂回戰術。

大冢宰欲辯阻,卻自知骊山事變若深究起來,自己理虧,加之宇文邕開始大力推崇道教的無為而治,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送還了江陵官奴。

六月,天象異變,宇文邕以為國祈福為由,下诏釋放江陵官奴年滿六十五歲者,至于公私奴婢中年滿七十者,官府應贖為平民。

至此,還活着的多數梁國江陵人,終于在敵國的土地上重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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