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可汗越說越氣,瞪大了眼睛,連聲音也因過于激動而顫抖起來:
“你私藏周國皇帝做什麼?想造反嗎?想篡我的位嗎?!”
“父汗,哥哥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昭昀在一旁急急反駁,無奈士兵将她的胳膊緊緊抓住,她根本脫不開身。
“你給我閉嘴。”老可汗斜了昭昀一眼,“來人,給我把公主押回她的營帳,沒有我的命令,她一步也不能踏出營帳!”
“父汗!”撲通一聲,瑟爾曼跪下向老可汗求情,聲音強壓着怒意,“放過因喀芙,她什麼也不知道!”
老可汗抿唇不語,他看了哭泣的女兒一眼,又看向眼前向自己下跪求情的長子。
當年……當年蘭音也如此跪在他面前。
望着眉眼間有幾分像她的兒子,他一時陷入了極為複雜的情緒之中。他容不得叛徒,也知道皇族間的勾心鬥角,但他身為可汗,必須從全局考慮……
“父汗,你可曾想,若那人真是周國皇帝宇文邕,為何叔父知情卻不繼續派人去追?”
瑟爾曼見老可汗突然沉默,緊接着說道,同時也在腦海中飛速回想方才各種細節以尋漏洞。
“這……”東可汗猶豫一瞬,旋而又朝老可汗作揖,“回大哥,我隻是認為,此時放那宇文邕回國,反而能牽制宇文護,這樣對我突厥不無裨益。”
竟然如此!原來東可汗也沒想一定抓住宇文邕,他隻是想借着這次機會來抓瑟爾曼的把柄!
瑟爾曼睜大了眼睛,他強忍心中驚訝,面上不動聲色:“父汗,兒臣實則也是這般想法。救下周國皇帝,正是因為兒臣想到日後我突厥算是對他有恩,而且也可讓他牽制宇文護,以免宇文護權勢過大,反過來攻我突厥。”
“那為何回來這麼久,還要隐瞞我?”老可汗神色稍有松動。
“兒臣……隻是還沒尋到一個合适的時機來告訴父汗。”
他此刻根本拿不出十成十的證據來向老可汗說明绛州城之變背後的真相,縱然是他截下的那封東可汗與宇文護之間的書信,頂多也隻是說明此事能對宇文邕有害,而非想栽贓他瑟爾曼——老可汗最多會因東可汗私下與宇文護勾結而心存疑慮,卻大概不會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舉措。現在東可汗在場,根本不是向父汗拿出證據的最佳時機……
對了,這件事雖然還不足以證明,但還有一事……
“實不相瞞,兒臣隐瞞父汗也是為了避免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驚動父汗父汗,這些時日,兒臣一直在尋找證據。而今天……兒臣在此地發現了母親的屍體。”瑟爾曼雙手抱拳,咬緊牙關冷靜道來,“就在營帳不遠處,兒臣這便帶您去看。軍醫查木爾已被兒臣請來驗過屍體,确定她死于非命。”
“回可汗,确有此事。”一直默不作聲靜觀其變的查木爾終于開口,“今日大殿下請老夫來此,正是為了要老夫驗屍,老夫雖不知實情,卻明白大殿下尋找真相的一片苦心。”
“……”查木爾德高望重,見他如此說話,老可汗沉默一瞬,而後又冷聲道,“瑟爾曼,你速速帶本汗去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哥……”
“你就不好奇,蘭音在你護送之下到底去了哪裡麼。”
出乎瑟爾曼的意料,老可汗對叔父的态度并非那般好。
“是……”東可汗吞咽口水,強裝鎮定跟上步伐。
看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瑟爾曼這才從雪地上站起來,膝蓋早就凍得麻木僵硬,他拍了拍昭昀的肩,對她勾起了一個笑容,而後堅定地向前走去。
父汗一直都不傻,發現镯子的端倪後,他心裡或許也有疑惑。此時他們發現屍體與告發宇文邕的事湊在一起,很難不想到是東可汗為了掩蓋一切,顧左右而言他。
隻要父汗對叔父的信任出現罅隙,縱然叔父勢力再大,他也有反轉局勢的機會。
這是一場他必須獨自面對的戰争,宇文邕和李婉顔已經離開,而他絕不想把妹妹拖入渾水,因此——他隻能繼續孤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