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是雪原的主宰,是自然孕育的生靈,縱然雪原一片白茫茫,極容易迷失方向,但對狼群來說,卻是得天獨厚的捕獵場所。
已經十二年了……随着每年風雪越下越大,這裡的生靈也越來越少,它的同伴都相繼倒下,隻有饑腸辘辘的它苟活到了現在,它已經十二年沒有用利齒撕咬過人肉了……雪狼貪婪的目光緊緊跟随婉顔移動,嘴邊流下的涎水在夕陽紅光照射下宛如冰淩。
它太期待将面前的少女撕扯咬裂,飲下她滾燙的熱血,再慢慢享用她鮮嫩皮肉的感覺了……
……
婉顔此時牢牢握住手中連弩,身體如篩糠般顫抖個不停,手心全是汗。她剛才騎着當歸本以為很快便能逃出樹林,沒想到雪狼跑得更快,沒一會兒便追上了她,從旁側斜出攔住她的去路,還用利爪劃破當歸的前蹄,當歸受到驚吓,本能擡起前肢,她一個沒坐穩,直接被摔了下來。
索性她反應極快,在騎馬時便從背包裡掏出了連弩,雖然摔在雪地裡很是狼狽,但幸好沒有摔出重傷。
她正在與雪狼周旋——這匹狼看起來餓得發慌,見到她就兩眼放光,勢必不會放她走了。
怎麼辦……她還是太高看自己了……雖然聖山沒什麼人來,但不代表沒有動物在啊,何況是這麼兇殘的野生動物!她在動物園都不敢靠近大型肉食動物,更别說現在這樣在它的主場裡對峙了!
早知如此,她說什麼都要拉幾個突厥壯漢過來一起取雪,好歹他們與雪狼搏鬥總能多一些勝算吧,而且人多勢衆,說不定雪狼就不會窮追不舍了……或許正是看她隻有一人,才會這樣不依不饒!
千萬不要沒救成宇文邕,又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了……要是這次能平安回去,她一定相信真的有雪山女神,再給她上幾炷香來還願……
婉顔在心裡飛速默念,手上卻沒閑着。她迅捷地拿出幾支箭安在連弩上,對準雪狼射了過去。
“嘩——”
她眼睜睜看着數支輕巧卻尖銳的箭被雪狼躲閃過去,射入了厚雪中,就像不曾存在。
雪狼動作太過敏捷。她甚至沒看清它躲閃的身姿,就直接聽到箭隐沒入雪的沙沙聲。
“……”
她揉了揉眼睛,又迅速放下手,以免雪狼趁她不備撲過來。該死,在雪原裡待久了,看東西都有點不清晰了,感覺眼前什麼都是白色的,難道這就是雪盲症嗎……
當歸在原地焦急踏步。它想幫婉顔的忙,但無奈雪狼閃躲太快,它看不清雪狼的速度,隻能先盡量穩住身軀,保護好身上的行囊,它知道那對主人來說非常重要。
婉顔一個翻身,躍到了當歸背後的樹叢裡,她準備等雪狼撲過來的時候,讓當歸用後蹄踢它,然後她同時射箭,雖然不能保證箭的準頭,但至少能争取時間。
不然等到雪狼近身,她便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雪狼如她所料,在她躲到灌木叢之後也眯起眼來尋找她的身影,匍匐前身象是在蓄力,甚至露出了鋒利的前爪抓住雪團——是的,就是這個角度,就是這樣,隻要它在撲過來的時候當歸伸出後腿……婉顔悄悄舉起連弩至額頭的高度,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雪狼突然從喉嚨裡發出悶聲,象是耐心已到了極限,定要與她分出勝負。它把前肢低到雪裡,而後猛地躍起,婉顔同時一拍當歸後腿,并立馬摁下扳發的懸刀——
它竟然沒有從後方襲來,反而繞了遠路,從當歸前方撲來!
箭又一次落空了!
雪狼從頭頂撲過來時,遮蔽了婉顔上方夕陽最後一點鮮豔的紅光,它奔來掀起的一陣風将碎雪卷起打在她臉上。利爪劃來,婉顔伸出弩機抵擋,但眼看着雪狼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弩機上的重力也越來越大……
完蛋了……
婉顔大腦一片空白,隻是繼續機械地用力抵擋雪狼的攻勢。她沒有學過格鬥和散打,如今雪狼已近身,比她靈活數倍,她要支撐不住了……
此時當歸從方才的驚吓中回過神來,再也顧不得背後的雪桶,直接猛一扭身,把兩大桶雪都傾倒在雪狼身上,壓得它腦袋一懵,暫時停了攻擊,但也把婉顔手中的弩機沖到了一旁。
當歸身上輕了不少,它繼續伸蹄去踢雪狼,雪狼腹部挨了馬蹄結結實實的一踢,“嗷嗚”一聲後退了幾步,眼神黯淡了些許,癱在雪地上大口踹氣。
婉顔得空迅速起身,但在與雪狼搏鬥的過程中,身上也被它劃了幾道口子,此時能從雪堆中站起來已是精疲力盡。她剛想翻身上馬,又發現弩機摔在不遠處,腦海中飛速權衡之後,她打算彎腰快速撿起弩機。她身上隻有這個武器,如果不拿,萬一雪原裡還有危險,那她可徹底沒轍了。
當歸忽又是一陣嘶鳴,像是把喉嚨都撕裂出血那般盡力,隻見雪狼趁婉顔彎腰又起身撲來,完全不複方才苟延殘喘的模樣——它在詐他們!
雪狼似乎極怨恨當歸踢的那一腳,于是率先撲向它,婉顔擡頭正好看它從頭上越過去,大有将當歸生吞活剝之勢。
她迅速拿起弩機,但弩機上的箭镞又因為雪的沖擊力而散落在地上,她心急得直跺腳,直接把弩機當作近身武器,操起尖銳的前端就撲向雪狼。
——雪狼一個躲閃,她摔在地上。
這下真的完蛋了……
“撲通——”
雪狼突然停在了她的頭上。
它的脊背被鋒利的劍擊穿,劍刃精準刺破它的内髒,直接貫徹它的身體,從肚皮探出來,滾燙的鮮血滴落到她臉上。
雪狼動作停下之後,寂靜雪原上仿佛隻有風雪的聲音,除此之外不含一絲雜質。濃稠的血順着劍鋒一滴滴流下,落在雪上還冒起絲絲熱氣。那一瞬間,婉顔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血滴在她臉上的腥甜讓她有些發懵,她不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還是隻是她精疲力盡之後昏迷而做了一個夢。
劍鋒從她上方移開,雪狼的屍體被一把扔擲在旁,發出巨大的撞擊聲,似乎五髒六腑都能碎裂。來人身穿一襲黑色胡服,焦急地蹲下身子,臉離她越來越近。她虛弱地想要睜開眼睛,隻是湧入視野的皆是令人茫然無措的白色。
看不清……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