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隻手精準地伸進了她藏匿的“洞穴”。
正當劉夢以為自己要被扯出去時,那隻手僅拿走了她手裡喝空的水瓶。
她正愣神呢,手心倏地又被塞進另一個熟悉的東西——
雞肉飯團。
這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劉夢雙眼失神,心不在焉地捏着飯團。
這麼一打岔,她心中的郁悶消散大半,可那種莫名的情緒卻并未離去,反而有種一腳踩空般的茫然感。
她現在能确定,這個非人生物不僅沒有想要“吃”她的意圖,而且竟還和她想的不謀而合,與之前一模一樣,主動出現來投喂她。
——他也默認之前的事情“扯平”了麼?
可是,他們真的還能和之前一樣麼?
或者說,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麼?
很明顯,她的那些手段技巧,演技謊言,在他眼裡簡直是無遁于行——
不提那“隔空讀腦”的能力,隻要外核物質在她體内一天,她就永遠會陷入那種奇怪的“拟态”之中,無可自拔。
而且,而且。
劉夢從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會是被選擇的那一方。
早在星途生物研究所她和衛斯理被第一次分開時,她就無數次告誡自己會被放棄;後來和海頓·揚對峙時,她得知了一切“摘星計劃”的真相,便更加心如止水。
來救她的人破窗的那一刻,她匆忙之間在終端上發給他的那句“相信我,來找我,我會幫你”,都隻是因為生怕他會當場把她殺掉,或者阻止她離開。
但衛斯理真的來找她了。
他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選擇和公司合作,或者是等待下一個“救世主”出現,冷眼旁觀那些各式各樣,别有用心的人如何在暗地裡觊觎他,表面上讨好他,将他高高捧起。
他選擇了劉夢。
而劉夢的人生中,難得被選擇。
唯一一次被選擇,也是因為特裡娜看她年紀小,又打聽到她的來曆,賭她并不願意未來做一個“人形玩偶”,才在無奈之下铤而走險,找到她這裡來。
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賭一把大的呢?
比如,賭上一整顆真心,來試試能不能換另一顆真心?
然而這個念頭一出,強烈的自我厭棄和久違的羞恥慚愧席卷了劉夢,她忽然猛地掀開了身上的衣服堆,目光冰冷地朝站在一米處的衛斯理直直射去:
“——你怎麼還敢出現在這裡?”
——
劉夢臉上不再是精心修飾過的表情。
煩躁,防備,難堪,矛盾等情緒在她眼裡來回閃現、拉扯,仿佛一場大火過境,最終隻留下心灰意冷,冰冷苦澀的餘燼。
她渾身緊繃,仿佛上了膛的槍,聲音卻格外的輕而冷,仿佛一吹就散:
“你既然如此熟悉海頓·揚的那些手段和目的,就沒有懷疑過,他為什麼将來接我的浮空飛行器放走麼?”
此時此刻,她終于為她做過的一切,和此刻的貪心而感到後悔和羞愧——
“因為我臨走時和海頓·揚發了一個消息。”
“我對他說,海頓先生,我的這個劇本,你覺得意下如何?”
沒錯,這就是那天晚上的全部真相。
劉夢早就猜到星途生物研究所會配備類似地面炮塔的武器,于是不僅早早和前來救她的勢力提前報備過,而且還在逃跑之際,給海頓·揚發了一句佯裝尋求合作的消息,試圖迷惑對方。
沒想到,對方或許是太想“攻略”下這個琢磨不定,軟硬不吃的地外生物,居然真的被她精彩的演技和一句消息唬住了,在最後一刻取消了地面炮塔的鎖定攻擊。
他們估計意想不到,劉夢根本不稀罕所謂的錢權财富,甚至不顧已經被針劑控制的身體,都決計不想再摻和這種病态“遊戲”之中。
她一回到熟悉的地盤,第一件事就是賭上被發現後腦死亡的風險,把24h處于軍方航空監視下的腦内終端芯片給換了。
這一切,劉夢其實都可以說出來,作為她不想和軍方航空合作的證據。
但當她捏着手心的飯團,神色恹恹地将目光投向虛空之中的某一點,脫口而出卻是:
“——你要殺便殺,要吃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