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真心

劉夢頓時清醒過來。

她的第一反應，居然十分平靜。

畢竟，她早就知道這個世界對于某個地外生物來說，暢通無阻。

所以她更好奇的反而是，軍方航空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才藏住了那個外核體？

以及，他們把外核體藏在了哪裡？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餓肚子的問題。

劉夢松開手，正打算把自己從衣服堆裡挖出來。

誰知她松手的一瞬，就被輕輕捏住了指尖，緊接着，一個溫熱的東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劉夢：“？”

她忍不住捏了捏，大概猜到了是什麼，心裡頓時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一會兒才将手連着東西拿了回來。

果然，這是一個裝着不知明液體的水瓶。

劉夢在網上見過這款瓶蓋自帶吸管的運動水瓶.

聽說“随時檢測使用者喝水意圖而開關内閥”隻是它最基本的功能。

瓶身采用了某種高級航天材料，竟附着一塊完整的數顯闆，可以連上終端随意更換瓶身“皮膚”，更别提還有各種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智能功能。

相應的，價格也高得令人咂舌。

劉夢記得當初她還和朋友吐槽過，這運動水瓶與其說是運動用品，倒不如說是時尚單品。

卻沒想到在未來的某天，她竟見證某個地外生物“時髦”了一回。

然而，劉夢的一顆心卻止不住地下沉。

因為“審美”的認可，往往意味着很多東西。

她忍不住揪着這一點發散思維，難道軍方航空已經得逞，真的把那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地外生物，轉變成了人類？

但下一秒又反應過來，“結巴”也很可能隻是那個非人生物為了降低她的警惕，騙取她信任，而特意僞裝的模樣。

一時間，難以言喻的挫敗與難過，一齊湧上劉夢的心頭。

她自诩演技高超，輕松地騙過了所有人，并在第一時間識别出了精心僞裝的海頓·揚，巧妙周旋二者之中。

殊不知自己才是他們眼中的小醜，手裡的玩物。

運動水瓶瓶身亮起的幽藍色光芒，将劉夢的雙眼襯得黯淡無光，層層疊疊的衣服堆厚實而溫暖，卻也密不透風，她從幼年以來便十分習慣，甚至是喜愛這種包裹般的安全感。

但此刻，她竟隻感受到了沉重的窒息。

可是，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不是麼？

三天前，劉夢在衛斯理的幫助下，幾乎是輕而易舉地獲得了星途生物研究所最核心的機密。

因為特裡娜的緣故，她對黑市各個幫派信息都十分清楚，于是直接将圖片一鍵發給黑市一個與渡邊生物有過節的幫派，以此作為交易，獲得了對方及時的救援。

又考慮到研究所配備安保隊，她原路走出實驗室時，堂而皇之地将生物艙的門一一打開，給到時聞訊而來的安保隊一點兒“小小的驚喜”。

在這之後與海頓·揚“談判”，她僞裝成一個居心不良的貪婪小人，成功從其嘴裡确定了某個猜測——雖然事實的真相，對她來說堪比晴天霹靂。

但最終，她不僅成功逃離了研究所，而且也從腦内終端芯片的更換手術中，順利活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說着“我把他們都吃了”的衛斯理，似乎始終沒有要殺她的意圖。

劉夢靜靜地盯着手中的水瓶，直到胃裡傳來仿佛灼燒般的饑餓感，催促着她咬住了吸管。

吸上來一口，是比想象之中還要鮮美可口的果汁，帶着天然有機水果才獨有的酸甜和芬芳，猶如一陣短暫清爽的風，稍稍驅散了堵在她心口的積雲。

于是一口，兩口，三口......不知不覺，她喝完了整瓶果汁。

可即便饑餓感得到暫時的緩解，劉夢卻并未振作起來，整個人反而無可救藥地越發低落。

理智上，她清楚自己應該面色如常地從衣服堆裡出去，絕口不再提之前的事情——反正他和她都欺騙了彼此，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不剛好扯平了麼？

接下來，他們就應該像特工電影裡的那些主角們一樣，各懷滴水不漏的警惕，将彼此當做純粹的利益夥伴，繼續心照不宣地合作下去。

然而，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卻在她的胸腔裡膨脹，發酵起來，伸出綿軟的觸手，撥弄起她腦子裡掌管着“理智”的那根弦。

好一會兒，她竟就這麼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繼續縮在衣服堆裡。

四面八方依舊環響着洗烘一體機運作時不絕于耳的嗡鳴聲，但另一種凝固般的沉默，卻充斥着整個洗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