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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壽中書(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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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同辛止說過如何捕魚;他也不需要去了解如何捕魚。就像他不知道也無需知道如何将熟麥生麥釀成酒一樣,這些靠近凡人的生活都不是辛止該知道的。

八個月前在雜役門勞作,是他離這種生活最近的一次。辛止痛恨在風瀾宗時的勞作。那些東西不把他當修士看,挑糞灑水的時候他隻有屈辱。

可現在水老伯用刀背割竹枝,用竹枝編簍子,他在一旁看着,學着,做着,卻不覺得屈辱。昨日放的簍子裡跳着魚,水老伯驗收成果的時候,笑着誇他選了個好地方,辛止也跟着笑,說他是跟着道炁走。

但老伯搖搖頭。“光靠看道炁,是沒有用的。”他說。這是最令辛止困惑的地方。

“你是修士嗎?”

老伯說不是。“那你怎麼知道道炁的?”辛止問。老伯不答,後來他才冒出一句:“不是隻有你們修士才知道。”

不是修士知道還有誰知道?辛止不懂,水老伯講他這是修士獨尊的頑疾想法,這世界之大,并非修士所造,怎麼能将所有好事都獨獨安在修士身上?

辛止無力反駁,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己觸到了什麼東西。隻是平常的日子沒有教過他,苦了兩瓣嘴上下掀,吐不出一個字來。水老伯又講他是鋸了嘴的葫蘆,辛止要還嘴,但細想又真是,看着老伯隻好撓頭笑笑,水老伯也跟着笑。

忽然水老伯站住了,他緊鎖着雙唇,眉毛皺成川字。“那邊!那畜生,我看見它了!就是它把我紅繩咬斷的!”他指向河的上遊。在那片激流的白色裡,一道黑影在岩石間敏捷跳躍,速度極快,倏一下便消失在河裡,如同一朵水花溶進另一朵水花。

“可惡,可恨啊!”水老伯說着說着,又不禁低下頭。“神就是這樣造物的。”

辛止沒有說話。他踏着道炁行到河中央,将這隻剛結束潛伏立馬浮出水面的畜生撈起來。一隻手抓有些吃力,隻有用上雙手抱着才不至于讓這畜生逃走。剛回到岸邊,辛止腳下的道炁忽然散開,他要做好不動山上落水的準備了,卻發現水撲全身的戲碼并未上演。水老伯一把拉住他。

“何必呢?”

水老伯問。辛止在岸邊站穩,把這畜生抛在地上,又竭力操控念力把它周圍的道炁遣散。這畜生露着兩排尖利的牙齒,八隻魚鳍快速扇動着,每一次鼓動魚腮都能看見裡面鮮紅的肉。

“它不僅害你紅繩斷了,還咬傷了你的腳。”這是他後來從老伯無意間的言語中知曉的事情。

水老伯看了看地上掙紮的怪魚,漆黑的眼睛明顯亮了幾分。半晌他才道:“哎,現在紅繩回來了,我傷也好了嘛。算了,算了。”老伯說完,抱起奄奄一息的怪魚。辛止沒有攔他。老伯又拎着簍子走進水裡。

“你想不想吃烤怪魚?”水老伯問辛止。那雙黝黑的腿踏入河裡,構成兩道木樁,流經的河水在它們面前卷起白沫,朝辛止閃着嶄新的光。辛止感覺自己懂了水老伯的意思。

“可以啊。”他說。

“那就看運氣吧!”水老伯大聲說道。怪魚被他抛進水裡。碰到水後,怪魚急不可耐地四處奔逃,但總是在遠處打轉,不住地從河底躍上水面,直到精疲力盡,順着流淌的河水滑進老伯的簍子。

老伯欣喜地舉着簍子:“這是命不?”

辛止額頭冒着細汗。但他能明顯感受到,相比起在不動山,他如今操縱道炁的能力已有了極大進步。

他不動聲色擦去汗水。“這是老天的旨意。”辛止笑道。

魚被串在火堆上烤。烤一會兒,水老伯就翻一次木棍,撕一塊魚肉分給辛止。水老伯告訴辛止,不同的部位,不同的烤炙程度,都會有不一樣的口感。雁翅桧液汁是唯一的調料。

辛止嘗了一塊蘸有料汁的魚肉,有點苦,有點酸。不用雁翅桧料汁,魚肉倒嘗出新鮮之味。

他以前在風瀾宗,吃的魚得在醴酪浸泡整整三天,等到魚開始吐黑色口沫了,疱師再運道炁把它晶瑩的魚肉切成細絲,用冷鎮的萃兒茶焯過,以梅汁洗淨,最後再配上炒鹽茴香和勻,裝入瓶中封好泥頭,等過一個周天方好。這是他還是解經師時最喜愛的吃法。

他此時回想起來,覺得那樣的日子遙遠且空虛。那魚絲的味道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現在的魚肉無疑是最好的。木棍下的柴火畢剝作響。

“這幾日真是感謝你了。”水老伯道,“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修士會來幫我什麼。”

“應該的,”辛止看着雙手說,“你還救了我呢。這些小事算什麼?”

水老伯面帶笑意:“要讓修士幫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我還是心裡有底的,修士一般都不屑與我們這些人為伍。”

辛止也笑了:“萬一我說,我也不全是為了你?”

“那你為了誰?”

辛止望着無邊無際的天空,思緒也跟着落到了遙遠的一處。“我也在為了自己。”

老伯搖搖頭:“從未聽說過修士搭理别個是為了自己的。”

“是真的。”辛止将自己如何從解經師成為修士,又如何從修士變為雜役門弟子的經曆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在雜役門裡那麼痛苦,但在這裡卻不是呢?明明同樣都是在用這雙手幹活,心境卻不一樣。”辛止道。他看向老伯,看見那漆黑的眼底暗潮湧動。

“你在這裡,有人要求過什麼嗎?”老伯問。

辛止想了想,老伯确實沒有要求過他做什麼。毋甯說在這裡,沒有人能要求他做什麼。

“沒有人要求你,你還是這麼做了。”老伯道。

辛止不懂,他撐着臉,困惑地看向水老伯。

“你不是在為我做事。”

“那我為誰做事?”

“你自己。”老伯忽然将手按在辛止丹田處,“你想這樣做,于是便這麼做。你的道心在生長,我感受到了。”

“我不明白。”辛止并沒有聽到白霧說他有了道心啊。

“有能力的人向世界發揮出了自己的能力,這不是有道心是什麼?”

辛子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遠離人煙的地方居住嗎?”

“為什麼?”

“因為我也想對這世界做些什麼。沒有誰的幫助,我依然能過得很好。不需要依賴誰的勞作,讓我明白我生來就屬于自己。哪怕無人記得,多年後這裡被風沙淹沒,我也不遺憾。我曾讓一粒種子長成成片雁翅桧,我曾讓一斛黍米釀成半壺酒。諸事很小,但我活過。”

辛止說不清自己内心是什麼感受。他看到天空中仿佛出現一個斑點,如同爬在禮服上的蟲子,蟲子鑽進蒼茫的原野,有個小小的人也跟着去了。但不會是現在與未來的他。

“我不知道道心是這種東西。”

“那你該多聽聽别人的看法。所謂修士啊,隻看重眼裡的東西,卻不會聽别人怎麼說。”

老伯踢了踢火,讓火燒旺了些,放上另一條新鮮的魚接着烤。

“後來我開竅了,”又吃了塊魚肉,辛止繼續說下去,不過隐去了秘籍的事情,“成為了苦寒長老的親傳弟子,會了些術法。就像老伯你之前說的,我也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證明我活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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