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他想。再這麼看下去,什麼也不會改變。
簪光吟輝術無法持續太久,現在首要的還是先出去。但他沒法把靳安丢在這裡,若任靳安在這裡自生自滅,他于心不忍。
辛止還是心存僥幸。他想讓靳安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鐵石心腸,草菅人命。他又施了簪光吟輝術,湊近匍匐在地上猶如爬蟲的靳安。
“你聽我說,”辛止道,“你想想那條經文。”
他記得,經文不僅能讓人晉升,還能在合适的時候發揮鎮定作用。
“以下的話,我隻說一次。”他道。
倒不是因為他不想透露更多,而是他目前的感悟隻能讓他記得這些。
“世間太平的時候,馱運物資的馬匹都用作犁地。世間不太平的時候,戰馬被征調,戰場郊外盡是馬駒。”
靳安閉上眼睛,似乎把他的話聽了進去,不再渾身發抖。半晌,他睜開雙眼:“我就知道你藏了一手!你在騙我!你其實會解經,你騙了所有人!”
“我要告訴爹爹,你這個騙子!”
辛止把法術滅了。冷汗直冒,他沒想到靳安這麼快恢複理智,還要把這事情告發出去。他不想這麼快暴露和甯些仙師之間的約定。靳安又開始發瘋,辛止這次再沒打算援助。
稍加思索,他打算施窮霄極地術逃離,忽而察覺空氣先一步扭曲。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長老,他們在這裡!”
鲛人燭的光再次點亮了噬心堂。大長老一行人終究還是趕來了。
辛止雙臂反剪,跪在大殿上。大殿正中挂着飛鷹書畫,一雙點墨之眼盡顯風霜肅殺之氣,居高臨下俯視大殿,似盼着一場風毛雨血的狩獵。
大長老坐上首。他早已屏退其餘人,隻單獨審問辛止。燈柱的火光在他身上飄蕩,如同看見的澎湃靈氣,隻差一個契機便陡然四射。
大長老盯了辛止許久,突然笑了。
“沒給你打枷,是念在你晉升的份上。”
“說說,你們為什麼會去噬心堂。”
“誤打誤撞。”辛止扯謊道。他一時分不清大長老的用意。在看到大長老出現的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要當場斃命。但最終大長老隻是先遣人醫治靳安,把他帶上大殿獨自審問。
哪怕他知道自己對上的是沒有懸念的實力碾壓,辛止還是打算将秘籍的秘密爛在腹中。
“通風報信的人可不是這麼說的,”大長老面色不改,“他們說,是你要求的。你會在噬心堂向我兒展示晉升的奧秘——”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大長老遽然大喝。燈火明滅,打在他臉上倒顯猙獰。
辛止嘴唇翕動,到底湊不成一個字。
下一瞬,他便被掐住脖子,拎在半空。
“辛止,你還記得你之前答應我們的話嗎?如果你無法晉升,就任我們處置。”大長老細細打量了番辛止,周轉的目光停在他胸前四片花瓣上。
“甯些仙師做過最正确的事情,就是給所有宗門的允仙禮都打上境界公開的烙印。”
大長老的語氣有些感慨,又有些惋惜。
“它或可給人帶來尊敬,或帶來欺辱。同樣,它會讓那些偷雞摸狗的人撕下僞裝的面具。”
“說吧,你晉升的奧秘是什麼?從一個連經文都看不懂的廢物到現在的太始境,辛止,你可太有意思了。”
大長老的冷笑讓辛止犯怵。三天境仙師的威壓不是他一個小小太始境修士能扛下的。他咬牙切齒,扒拉着大長老的手掌,擠不出一句話。
窒息之際,醫師從正門闖了進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大長老,大長老總算松開手,眼神一掃,示意醫師彙報靳安的情況。
靳安癡傻了。噬心堂将他的慧根蠶食幹淨,饒是南封國鼎鼎有名的醫師團,也沒有辦法重塑他的理智。
一道淩厲的風朝辛止扇過來。辛止剛從窒息中緩過,腳還沒沾地半會兒,便遭狂風。哪怕他已經很快使用四山沉煙術卸力,但還是被其蠻橫的靈氣震飛。
大長老冷哼一聲,又一招狠厲的術法壓來!
辛止自知這下無處可逃,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當場斃命,此術卻被無形的東西擋下。
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響起:
“靳言長老,何必跟小輩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