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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是英語,第一節不講課,林藏初難得沒在老師走進班級之前就趴桌上準備睡覺。
隻是試卷依舊空空蕩蕩一個字都沒寫。
他盯着前兩篇閱讀裡面的長句子出神,筆尖戳在題目括号裡,很快洇出來個不大不小的藍色墨點。
幾秒鐘之後手裡的筆被人拿走了,謝遙集折得規整的紙條遞過來。
很簡明扼要的三句話:
下節課要檢查,别發呆,快寫。
紙條被林藏初扯過來,瞪着犯困的眼睛凝視半分鐘,最後打了個“?”遞回去。
随後他聽見謝遙集歎了口氣。
旁邊的桌面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對方将那張草稿紙壓進了英語詞典裡。
沒有後續了。
林藏初:“?”
誰家好人上課傳紙條就傳一個來回?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情緒,但林藏初莫名地有點不爽。
不知是受了同桌遞紙條的影響,又或者是因為别的什麼,他低下頭,頭一回認認真真地去看了英語卷上的題目。
……十個單詞裡有六個不認識。說起來,這好像是謝遙集頭一回勸他寫作業。
放在以前,這人都是直接把試卷答案推過來的,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肯給。
這麼說倒也不太準确——有幾次謝遙集遞答案的時候确實看過來了,但眼神裡明晃晃地都是:這種簡單題還不會?你腦子呢?
林藏初覺得自己被罵了。
但是他又沒辦法反駁,因為在學習這件貫穿整個校園生涯的事上,林小少爺發現自己的天分确實要比别人少那麼一點。
看英語卷看得太久,上面的單詞都跟着重影,林藏初的腦袋也開始瞌睡着往下點。
放在桌面上的那隻手裡還攥着筆,另一隻胳膊随意地垂在身側,下巴在主人昏昏欲睡的忽視裡懸空着往下墜。
一下。兩下。
墜到第三下的時候,忽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掌托住了。
“?!”
林藏初被這陌生的觸感涼得打了個激靈,睡意全無,險些從座位上跳起來。
他瞪大眼睛憤然望向罪魁禍首,眼神裡帶着控訴的怒氣:有病是吧?
謝遙集沒反駁也沒承認,連帶着抵在林藏初下巴處的手指也沒往回拿。
“别睡。”他低聲道。
……這是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嗎?
林藏初簡直想當衆站起來大聲質問他。
以前自己上課睡覺,這人也沒管過啊?
怎麼去食堂吃個飯再回來的功夫,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但是這些話他都沒問。
忍氣吞聲如林少爺,在默念五十遍對方已經是自己的男朋友之後,終于穩定了自己喪失睡意後的糟糕情緒。
他在謝遙集的注視下緩緩轉頭,平心靜氣地陳述道:“卷子我不會做。”
謝遙集:“嗯。”
林藏初:“題目裡的九個單詞,我有六個不認識。”
謝遙集:“嗯。”
林藏初深吸一口氣:“所以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我有選擇睡覺與否的權利——”
哐當。
一聲略微有些沉悶的巨響打斷了他的據理力争。謝遙集将那本夾着紙條的英語詞典扣在林藏初的桌面上。
謝遙集:“不會的自己查。”
林藏初:“……?”
五分鐘後。
趁着英語老師離開教室的間隙,被知識洗滌的林少爺忍無可忍地對着同桌伸手,指尖發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遙集淡定反問:“我以前不是哪樣的?”
“你以前……”
林藏初想說,你以前會把卷子借給我抄的。
但是他想起當初自己遞過去的百元大鈔,又想起今天晚上被退回來的那個紅包。
“……”說不上是哪裡不對,但林藏初罕見地停了話。
謝遙集認真地看着他,很明顯地在等。
碰巧英語老師從教室外面回來,林藏初松了口氣,借着緣由不再言語,自作主張地結束了這一場不知從何而來的質問。
針管筆尖的沙沙聲再度響起,林藏初往謝遙集的桌面看,發現這人已經在寫第五張的英語卷了。
他盯着對方骨節分明的右手出神。
指節冰涼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下巴處,林藏初覺得癢,忍不住伸手輕輕地蹭了蹭。
男朋友……應該是要特别一些的吧?
少爺很是腹诽地心想,竟然連卷子都不能免費抄。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