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趁手的工具,所以當林藏初拿着其他同學資助的、斷了柄的小鐵鍬戳了半天雪地,隻戳出來不足兩平方米的清掃地面時,終于被高大委員忍無可忍地叫停了。
她指了指遠處幹活幹得熱火朝天、雪花飛揚的同學們,又指了指自己身邊那幾條來之不易的麻袋:“林神,其實我有更重要的活兒要交給你。”
林藏初停下手裡艱難鏟雪但一無所獲的動作:“……什麼活?”
“幫忙把這幾個袋子都送到對面,喏,就方有才他們那邊。”
高姿從纏在一起的麻袋裡利落地拽出來兩條,盡職盡責地交到林少爺的手中。
“行。”林藏初把鐵鍬杵在一旁,點點頭,算是接了這個臨時任務。
“等下,不對。”
他剛要走,又被高姿給喊回來了。
高大委員輕輕握拳一砸,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體委那邊好像也找我要袋子來着……”
“這樣吧。”她從林藏初的手裡抽回來兩條,“我去方有才那邊送,剩下的這幾條你直接給體委就行。”
林藏初不明所以地點頭:“哦哦,好的。”
高姿說完這話就風風火火地朝着操場的另一頭進發了。
林小少爺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雪堆後,也擡腿準備去找體委,幾秒鐘後他終于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偌大的操場上天色昏暗雪地迷蒙,所有的學生都穿着同樣的冬季校服,掄着沉重的大鐵鍬埋頭苦幹。
……高姿沒說也沒指,擡腳就走了。
他自己一個人,上哪兒找體委去?
林藏初低頭沉默地看了眼自己手裡的麻袋,活像是拎了個扁平的燙手山芋。
視線在密如螞蟻的操場人群中逡巡無數圈仍舊找人未果,他終于放棄,繼而無計可施地歎了口氣。
……雖然很不想承認。
但他确實又有點想同桌了。
要是謝遙集在這兒,肯定能一眼就認出來誰是誰。
林小少爺揣着自己心裡那點沒着沒落的酸澀感,想到今天上午的小插曲,沒忍住歎出今天的第二口氣。
操場上沒掃淨的殘雪在傍晚嚴寒的低溫中被凍得硬邦邦的,鞋底踩上去很滑。
按理說走這樣的路,應該全神貫注小心翼翼才對。
可是他的思維不知為何全被“謝遙集”這三個字流氓似的占滿了。
林小少爺視線分明是盯着地面的,腦袋裡卻在想怎樣才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答應自己的告白。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當時太倉促了嗎?
他認真回憶了下小時候跟妹妹和自家媽三個人一起窩在沙發上看的青春偶像劇。
裡面的情節都是什麼樣來着?
可憐林少爺格外貧瘠的戀愛經驗,既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隻好從記憶裡艱難翻找一點能勉強搭上邊的東西。
高檔咖啡廳。玫瑰花。
紅絲絨首飾盒裡閃閃發光的鴿子蛋鑽戒。
單膝跪地問願不願意嫁給……
不對,這都什麼啊!
林藏初把自己的思維從開始想象謝遙集穿婚紗的樣子前險而又險地拽回來。
他歎了今天的第三口氣。
雪花還在撲簌簌慢悠悠地往下落,林藏初閑逛到第三圈,四肢都有點凍僵了,忽然聽見體委的聲音在遠處喊:“林哥!這兒!”
他聞聲望去,看見體委正跳着在向自己招手:“你手裡——是不是生活委員——給你的袋子啊——”
林藏初也揚聲喊:“是——啊——”
“我——這就——過來——!”
不明不白地把人家的活耽誤這麼長時間,林藏初摸摸鼻梁,總覺得有點理虧。
于是他捂着手呵了口氣,原地跺了跺腳,俨然是一個準備起跑的姿勢。
體育委員離得遠,隻看到了林少爺朝着自己的方向不管不顧飛奔過來的身影。
他下意識出聲:“林哥,下雪天路滑你——”
話說一半,林藏初果不其然一腳踩在了麻袋上。
就着麻袋和雪地之間微乎其微的摩擦力,手舞足蹈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後仰。
“……小心點兒。”
體育委員說完剩下的半截話,才發現摔在地上的人半天都沒爬起來。
“我草啊。”
他當機立斷地扔了鐵鍬,也顧不上别的了,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凄厲哀嚎:“林哥!你沒事兒吧!!”
周圍熙熙攘攘的同學被他一喊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紛紛扔了掃雪工具緊張地圍過去。
“沒事兒吧?”
“還愣着幹嘛啊,快點兒把人扶起來!”
“有傷到哪裡嗎?”
“有點站不起來,感覺好像是崴到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