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宇媽媽,廖文宇媽媽,您别這樣!”有老師上前勸阻,試圖擋在受害學生的面前。
與女人同來的男人站在旁邊,無動于衷地看着妻子的行為。
女人松開手中的衣領,把目光投向身後的人群。她移動的視線一頓,定在了牆邊一個瘦小的男生身上。
女人思考片刻,等反應過來這個男生是夫妻倆特地為兒子挑選的三好同桌後,像是終于找着了正确目标似的,用了比之前更為瘋狂的狀态,撲上前,把男生按在牆上,手上的長甲陷進了他的皮肉裡。
“你!是不是你?!還是其他混賬玩意?你是我兒子同桌,你肯定知道!快說!”
何思遠吓得大腦空白地聽着女人的質問,耳朵有些失真,人抖成了個篩子,低着頭,不敢和她對上視。
“你啞巴了嗎!”女人尖聲道。
剛剛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男人此時也走了過來添油加醋。
何思遠的嘴巴帶着哭腔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終于崩潰地卸了力,全靠女人掐着他肩膀的手才讓他沒有整個人癱軟下去。
“嗚嗚……我不知道,”何思遠邊說邊抽噎,厚重的眼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歪着挂在眼下,“我隻是把他以前給我的威脅信還有……還有其他一些東西給了新同學。我隻是……我隻是不想再被欺負了……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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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華作為主任的單人辦公室内,此時浩浩蕩蕩站了十來個人,有正義者聯盟全體成員、也有成員們的班主任,但其中不包括剛才鬧事的夫婦——他們已經被遲來的保安給“請”走了。
喻知睡眼惺忪地倚牆而站,頭發淩亂。
這也不能賴他,畢竟三分鐘前還在教室午睡,一眨眼就被拖來了這兒教訓,瞌睡還沒走呢。
耳邊朱華的聲音還在嗡嗡作響,偶爾摻雜了一點兒孫鵬飛的解釋聲。喻知左耳進右耳出,沉浸在困意裡,腦袋小雞啄米似得往下點,整個人搖搖欲墜,在差點臉着地時被旁邊的江淮拉了一把,然後就徹底清醒了。
朱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噤了聲。他沉默地看過站成一排的學生,半天沒開口,最後道了一句:“幹得好。”
說完,其他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的班主任們贊同地點點頭。
原本低頭認錯的大家聞言,立馬擡起腦袋,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向平日裡被他們叫作老秃驢的朱華。
他繼續說: “我們一中學生,就該敢于反抗這些不公正的事情!即使對面是什麼再有權勢的人,也不能怕!”
朱華犯起了職業病,開始洋洋灑灑地教育起祖國的花朵們該如何做一個有血性的人。
直到本來熱血起來的同學們又蔫了下去後,朱華才總結陳詞。
最後他咳嗽清嗓,正顔厲色說:“不過這種事情,以後還是得先告訴老師。不然再發生……”
話音未落,他揣在褲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朱華本來想挂斷,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保安亭”備注,還是接了起來。
其他人豎起耳朵,試圖聽清對面在說些什麼。不過都是無用功。
朱華挂斷電話,擡眼就看見了周圍投來的炙熱目光。
“警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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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走廊上坐了幾個焦急等待家長。隔着一面玻璃的房間内,可以看見他們的孩子在一對一地面對着警察做筆錄。
“曾老師,孩子們到底幹什麼了啊?怎麼……怎麼還鬧到警察這兒來了?”
說話的是江清。她剛幹完手上的話,一打開手機就被通知來公安局一趟,在向老闆告了幾個小時的假後,緊趕慢趕來到了這,一往裡看就是兒子被審問的場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曾文看出了她的不安,把來龍去脈粗略地說了一遍,然後出聲安慰:“放心吧江淮媽媽。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回答幾個警察的問題,證實一下這件事,馬上就出來了。”
江清緊繃的身體稍微放松下來,但視線還是緊緊透過玻璃,盯着兒子的背影不放。
過了好一陣,直到天邊徹底不見了黃暈,玻璃門才被推開,走出了一串學生。
喻知和江淮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塊,跟在人群的最後出來。
江淮看見江清,走上前喊了句媽。
喻知把目光投向被叫媽的女人,還沒來得及多看,江清就注意到了旁邊的視線,扭過頭來。喻知飛快看向别處,避開了她疑惑的眼睛。
人群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警局。江淮跟在江清旁邊,周圍偶爾會傳來家長告誡“以後不要多管閑事”的聲音。
喻知站在警局門口用手機打車。網絡有點卡,屏幕上重複顯示着幾個小圓點加載的畫面。
等待過程中,他無聊地擡頭看向其他地方,才發現剛剛還圍在四周的人群已經離去幾十米遠。
前來陪同的班主任們結伴離開、穿着藍白校服的學生身邊都跟着家長。天已經黑了下去,路燈下,他們結伴而行的影子被逐漸拉長,直到消失不見,然後再在下一個路燈下出現。
喻知的視線不自覺地尋找江淮的身影,直到看見那人高挑的身影,目光才停止移動。
正和江清閑聊的江淮像是感覺到了背後的眼睛一般,回過頭看見了遠處的喻知。
因為距離關系,他們在對方眼中都是模糊的色塊,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在看自己。
喻知身後的警局亮着燈,光亮從後面照來,孤零零的影子映在前方。
“喻知,還不走嗎?”落單的影子邊突然又冒出來了另外一道陰影,朱華問,“你家長不來接嗎。我開了車,送你回家?”
喻知看向朱華,拒絕道:“謝謝老師,但我已經打好車了,不用了。”
朱華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邁步走向了停車的地方。
地面上的影子重新變回一個。
喻知再看回江淮的方向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喻知出神地盯着江淮原先在的地方發呆,直到帶着寒意的秋風讓他打了個寒顫,才低頭看向屏幕上終于加載出的打車界面。
喻知按下确認鍵,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獨自等待接他回家的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