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歡肩膀上的傷口持續不斷地流血，脖子上還架着秦王的刀，但段千歡面色卻不驚慌。

他能感覺到身後秦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但拿着刀的手仍舊很穩。

段千歡不能殺他，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于此同時，段千歡還要保證秦王不能學項羽自刎。

秦王的情緒已到了臨界，段千歡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崩潰，也不知道崩潰後會做出什麼來。他假裝被秦王擄，等待着秦王情緒爆發後的空白，那時候，秦王才可能乖乖受縛，才能不當着段家人的面死亡。

他跟着秦王朝殿内一步步退去，或許皇帝在大殿裡面，但皇帝沒有出聲。

秦王狠厲的眼神盯着正對着他的段家人，段千雪在慢慢逼近，他邊退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回京城的，隐瞞的這麼好。”

邊疆駐守的大臣，非召不得入京。

鎮國公如今回到京城，總不會是回來謀反的。

秦王明白，這些人是皇帝叫回來的，他冷笑一聲，方才還志氣洋洋，如今聲音中竟帶上了幾分被逼上絕路的蒼涼。

“那老頭子果真是老頭子，如此怕死，如此防備！”

他又道：“怎麼？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是要殺本王麼？啊？……不，你們不敢殺本王。”他拿着刀又朝段千歡脖子上用力了幾分，沙啞着聲音道：

“即便本王将他殺了，你們也不敢殺本王！因為本王是君！是君！！”

段千歡知道秦王已經到了情緒的臨界點，想再加把火，于是道：“殿下，您是君，我們是臣，我們自然不會殺您，……您此時收手還不算晚，前面是絕路，但現在收手，陛下念您……”

“閉嘴！念我？念我什麼，念我弑君的功勞，還是念我大逆不道的野心？你覺得他會饒了我？可笑至極！”秦王沒讓段千歡繼續說話，吼斷了段千歡的話，又猛地扭頭盯着看接近他的段千雪和站在殿門口嚴肅着臉看着這邊的段步衡：

“怎麼，你們也是這種想法？想讓本王投降，想讓本王放棄？想讓本王放棄這觸手可得的王位？不！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秦王話鋒一轉，道：“陛下在這裡吧，我的父皇，父皇？你在嗎？孩兒來看你來了……他應該就在這裡，在這座大殿上，……站在角落中，像個老鼠一樣偷窺着這一幕，連出來的勇氣都沒有，……你站住！再接近一步本王就立刻殺了段千歡再自殺！”秦王發現段千雪慢慢接近他的意圖，呵止了段千雪的動作。

“雪兒！站着别動。”段步衡出聲。

段千雪聞言隻好停下了腳步，眼睜睜看着秦王拉着她的弟弟朝殿裡面繼續退去。

皇帝的确在這大殿之中，如今不知是否安全，但他們現在不敢貿然進入這個大殿，段步衡派人從大殿的其他方位潛入，首先找到皇帝的位置，将皇帝帶出來。

殿内的太監宮女們如今都沒了蹤影，偌大的乾清宮顯得有些空曠，秦王邊退邊注意着周圍的環境，生怕有人突然竄出來刺他。

段千歡注意到，秦王似乎在找着什麼。

他能感覺到秦王紊亂的呼吸，他在緊張。

但秦王不願承認，也不願認輸。

算盡一切，就是沒有算到周帝這個老狐狸，竟然這麼怕死。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竟讓段步衡偷偷從邊疆回來，而他竟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多年謀劃功虧一篑，怎能不讓秦王瘋狂。

就在緊繃之時，秦王身後又響起了聲音：“李隆，你不是想要見朕麼，朕在你身後。”

秦王聞言猛地扭頭去看身後，就看到身後皇帝正站在遠處看着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他手中拿着一把劍，劍刃上正朝地面滴着鮮血。

仔細看去，就發現皇帝脖子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紅痕，青紫一片。而就在皇帝身後，一個太監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體還在不可控制地抽搐。

秦王見此，愣了許久，而後笑罵出聲：“哈，死了？這個廢物，……連控制個老病殘都控制不了。”聽這話，地上躺倒的太監倒是他派的人。

秦王說着說着，竟冷靜了起來，他和皇帝對視，保持着沉默。

秦王的确為這次逼宮準備良久，而被皇帝殺死的這個太監就是他留的後手，本不打算使用，沒想到出了意外情況。

他在外面為這太監拖延時間，等這太監将皇帝架到他面前，結果這個太監，竟然被皇帝反殺了。

秦王忍不住啐出聲來，個沒用的廢物！

一個個都是廢物！他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結果養的兵還是瘸的，壞了他大計！

秦王面色不好，看到身後太監的流出來的血泊，眼神渙散了些許，段千歡能夠感覺到秦王整個人松了勁。

段千歡察言觀色，借秦王跑神的機會，突然一個轉身，以迅雷之勢握住秦王的手腕，将其向内一扭！

“锵——”的一聲，刀尖落地，段千歡腳又一踢，将大刀踢到角落。

又一個反手就将秦王制服，按倒在地！

秦王沒想到段千歡會突然發難，拼命掙紮起來，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你放開我！大膽，你竟敢這樣對我，你個逆賊，放開我！！”

秦王邊罵邊掙紮，臉上慢慢浮上一層絕望，但掙紮的力度卻越來越小，罵的聲音也越來越弱，直到最後，抿着唇一句話也不再說。

在段千歡制服秦王的那一刻，守在大殿門口的人均齊齊湧了上來，見秦王已被制服，段步衡撩袍下跪：“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責罰！”

皇帝也變得有氣無力的，他對段步衡擺擺手：“段老請什麼罪，你救駕及時，朕該感謝你才是，若不是你們一家子，朕可能就被真的好兒子給逼宮成功了。”

皇帝這樣說話，段步衡保持沉默。不知道該如何應答，隻是将頭低的更低了。

秦王像是一隻落水狗，渾身的精神氣都沒了，眼睛緊閉，一股頹廢的氣息撲面而來。

皇帝看向秦王，不過也就看了一眼，而後對段千歡招手，道：“……将他壓入大牢看着，不得讓任何人見他，聽候發落。”

又對段步衡道：“段老，外面那些造反的，一個不留全都殺了。”

“另外，今日參與秦王逼宮的，誰開了宮門，這裡面牽扯到誰，全都一個個揪出來，然後全給朕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