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奈停了幾秒,而後點頭,“謝謝你。”
她擡頭看向天上灰蒙蒙的天,今日是個陰天,無雨雪,卻寒風淩淩。
“我其實算起來,死了兩次……”山奈開口,聲音很快散在空中,她繼續道:“第一次,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姐,但我本身的性格同這個小姐相差太大,……我不敢回去找原身的父母,我那時被困在的深山之中,這山上還有土匪。”
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笑了一下,“不知你信不信,在這山上,我竟然還遇到了一個大小姐,……那是我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遇到活人,還是古書上才能出現的大家閨秀,那時我自己的性命也才堪堪保住,但我不知為何,看到她那雙強裝鎮定的脆弱眼睛,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帶着她在那座山頭偷偷地生活。”
莫如許猛地扭頭去看山奈,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但她沒有問話,山奈繼續道:
“後來……不說也罷,我連那座山頭都沒出去,便死了,我連在山中救的那個大小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說到這裡,她聲音又低了幾度,那音量更像是自言自語,“……也不知她有沒有或者逃出那座山。”
“後來我再次醒來,便是在這具身體裡了,後面發生了什麼,我都告訴了你。”
山奈擡頭看莫如許,看到她眼中的複雜,又笑了,“我就知道你會驚訝,但你肯定能夠接受,……也隻有你能夠接受,我也隻能同你講。”
“先前在城門中遇到我,的确不是巧合,我是特地去送翟絮柳的,雖然她……不,她肯定不記得我,但我總覺得,我該去送送她,或者說,我總覺得我對她們一家懷有某種責任,這種感覺我解釋不清,像是隻要我占據了這個身體,那麼原身身上的所有責任,我都必須去承擔。”
山奈移開了同莫如許對視的視線,看向空無一物的虛空:“他們同我沒啥關系,講真的,真的同我沒甚幹系,原身感受到的愧疚雖然我能同感,但從小便同翟家人生活在一起的不是我,我隻是一個半途來的異鄉客。”
她的語音顫抖,似乎抑制不住某種感傷的情緒:“但我沒辦法,我……我方才聽到那個消息,我控制不住自己……”
莫如許沒讓山奈将頭埋在膝蓋上,靠近山奈輕輕抱住了她的身體,将她整個人籠罩在她的臂彎之下,頭同山奈的頭挨在一起。
莫如許無聲安慰着已經啜泣起來的山奈,兩人在寒風中擁抱,像是兩隻緊靠在一處互相取暖的倦鳥。
“沒關系,沒關系的,……你離開京城,親自送他們回家,他們會原諒你的,沒關系的……”莫如許聽到自己不斷地重複這句話,雙手撐在山奈的背後,一點一點地撫平山奈的焦灼與不安崩潰。
*
莫如許去找了段千歡。
刻着“國公府”三個大字的牌匾這麼多年來還是這副模樣,那蒼勁的字體隔着距離便能看到那股不屑天地的灑脫,莫隔着許久的時光,莫如許擡頭看這熟悉的牌匾,一時竟有些膽怯。
在府門外整理好心情,她這才擡首叩響了國公府的門。
門未響夠三聲便被人從内部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個年老的管家,莫如許看着陌生,不是故人,那人對着莫如許略使一禮,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莫小姐來了,世子已經等了許久了,我帶您過去。”
說完便扭過身去向府内走去,莫如許看他離開的背影,再次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牌匾,這才擡腳踏入了國公府。
這裡面同記憶中的模樣沒什麼大的變化,算起來,莫如許已經很多年未來到國公府看了,即使是段千歡回到京城的這段日子,一是因為俗規不允許,二便是莫如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不敢。
國公府到底比莫府氣派,直走了許久,那個管家才止了步,回頭看向莫如許,對着她道:“就是這裡了,小姐進去吧,世子在裡面等着您,奴先告退了。”
莫如許站在一個院落面前,這是熟悉的院落,是段千歡的居所,莫如許記得。
進入居所内部的木門開着,這裡像是提前布置過,莫如許在這裡看不到一個人影,國公府的人不知都去了哪裡。
大門開着,像是對莫如許無聲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