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笑說，段千歡低頭請罪。

“臣不敢。”

皇帝擺手：“朕明白你的意思，左不過是條人命，朕也沒有非取不可的道理，莫二那姑娘幫朕那麼大一個忙，幫朕找回了典兒，一個恩典朕還是能批準的，也看在你在這大寒冬的天氣也能來陪朕聊會天，解個煩悶，朕便實話告訴你們。”

“翟翰林啊，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旁的，至于這旁的是什麼，朕也不多給你解釋。翟翰林是可以活，不過你們需給朕一個放她的理由，這樣朕才好做事，才能給百官交代。”

皇帝這話說的十分直白，将結果啪的一聲拍到段千歡臉上，就怕沒對着他耳朵大聲嚷了，段千歡也聽明白了，翟絮柳這命還是可以保住，不過這官途也就到這兒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需要搞出動靜來，好讓皇帝能夠順着樓梯下去，畢竟翟絮柳被抓的原因百姓們都清楚，那便不能無緣無故就放人。

段千歡明白，這是問他們要證據。

其實翟絮柳這事掰開了講，也就是朝堂權利争奪罷了，皇帝對這些事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能放任便放任，剛知道揚州知州那事時，皇帝的确怒火攻心，但後來冷靜，也明白了這其中關卡，不過又是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

死一個翟絮柳對皇帝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對莫如許她們則不是這樣。

皇帝沒說的是，李典為了翟絮柳這事還特地找他求過情，這是李典第一次向他求東西，皇帝看在李典的份上願意給翟絮柳一個活着的機會。

段千歡離開後，皇帝這才勾唇一笑，像是在說一件趣事兒對身旁的黃公公道：“你說這莫家老二姑娘，每次做事都這麼好的運氣，不是這個幫她說話，就是那個來為她求情，人情做的還真不錯。”

黃居聞言，笑着點頭，“莫二姑娘是個有福的，不過依咱家的意思，還是陛下有慈悲，願意給莫二姑娘恩典，不然再如何這人情也沒用呐。”

*

因為還未成年，李典暫住在皇宮裡的南三所，同七皇子李穆住在一塊。自從李典被皇帝重新認回，他便很少說話，雖然之前也不愛說話，但到底是不同的。

南三所有專門伺候皇子起居的太監丫鬟，李典身邊也分了幾個，隻是李典直到現在也沒給他們賜名，他像是個邊緣人，在這個奢華皇家之地旁若無人地過着自己的日子。

平日的起居能他自己做的，他便自己做了，從不讓旁人幫他，尤其是洗澡睡覺的地方，李典從不允許旁人踏入，記得剛開始小丫鬟們不懂貿然進去幫李典，結果被李典大聲罵了出去，讓對方滾。

宮裡都說他是個怪人，一個脾氣怪異，性情冷漠的怪人。

李典不合群，卻無人敢上前來欺負他，不僅是因為皇帝對李典格外重視，更重要的是，稍微得罪過李典的人，沒多久都會得到各種形式的報複。

“七皇子先前去逗弄六皇子，就罵了一句，結果被六皇子抓着狠打了一頓，腦袋都冒血了，我們都快吓死了，小李子跑過去拉，根本就拉不動啊。”

一個宮女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低頭對着另一個專心聽她說話的小丫鬟低聲繼續：“那七皇子簡直就是怪，那麼瘦小一個人，硬是沒人拉的動他，像是石頭似的，根兒都埋在那方深土裡了。”

“啊？那這陛下不肯定要懲罰六皇子的吧，七皇子可是皇子中最任性的，德妃娘娘也不是吃素的，這都出血了，陛下最厭惡皇子們這些野蠻打鬥了。”這是另一個新來南三所的宮女，滿腔震驚問道，卻還注意着音量，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那你可就想錯了，陛下沒罰六皇子，卻罰了七皇子關禁閉，德妃來了也不管用。”那個宮女表情誇張道：“我們哪見過陛下這麼對一個人的，當時我就在當場，頭都不敢擡……”

“……啊？……”

兩個小丫鬟準專心緻志地分享八卦，沒有注意到身後慢慢浮現出了一個陰影。

段千歡從拐角出來，正對着正湊在語氣嘟嘟囔囔說八卦的小宮女們，站定開口：“皇子們的閑話也敢說，你們倒是膽子大。”

小宮女們猛然聽到有人，一個兩個吓得驚慌失措，下餃子似的撲撲通通跪在一起，連環扣頭，驚恐道：“世子殿下……奴婢……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您饒了奴婢一命吧……”

段千歡剛從皇帝那邊出來，正要去找李典，結果就聽到這話，聽到李典這麼多“豐功偉績”，實話實說，段千歡感到意料之中，單看李典那模樣，的确不是個任由旁人欺負的角色。